第九十二章 雪融催新蕊，莲路向春深
立春的风带着股融雪的潮意，总章阁前的深紫月莲突然抽出了新芽。阿石蹲在雪地里，看着紫黑色的芽尖顶破冻土，裹着残雪的鳞片层层展开，像只刚睡醒的紫蝶。他赶紧往根边撒了把草木灰，这是黑寡妇教的，说“融雪后的土最寒，草木灰能护根，还能让新芽长得壮”。
“雷从黑风寨捎来消息，”林默踩着融雪走来，星银令牌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光，裤脚沾着的泥点混着雪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他们的‘四海莲章’盖了总章印，寨子里的药农把印拓在布上，缝成了坎肩，说‘穿着干活，草药都长得精神’。”他蹲在阿石旁边，指尖碰了碰月莲新芽，冰凉的鳞片下藏着丝暖意，“你看这芽，比去年的早了三天，怕是知道咱们要去山南边看老婆婆，赶着长呢。”
黑寡妇拎着个竹篮从总章阁出来，里面是给老婆婆的礼物：罐新酿的三色莲蜜、包同心果干，还有件绣着总章图案的棉坎肩，是她用山南边的棉花和冻土的狼毛混着絮的，又暖又轻。“周医师说老婆婆的咳嗽见好，就是腿沉，”她把篮子递给林默，指尖拂过坎肩上的流苏，十八色丝线在融雪的光里泛着润色，“这坎肩的里子缝了雪参绒，能暖膝盖，让她开春也能去药圃走走。”
丫丫和阿苗抱着堆药谱跑过来，谱子上是她们新画的四色莲插画，蓝纹用银粉描过，在光下闪成细碎的星。“姑姑！我们把黑风寨的蓝铁线莲也画进去了！”丫丫举着药谱，上面的蓝铁线莲缠着四色莲的藤蔓，像对亲密的姐妹，“阿苗说要让老婆婆看看，她惦记的草药都长得好好的。”
阿苗往竹篮里塞了张画，是她画的总章阁雪景，阁前的雪人戴着迷你铜章，旁边写着行小字：“等雪化了，莲心就醒了。”她红着脸说：“这是给老婆婆解闷的，她总念叨总章阁，看画就像看见了一样。”
雷赶着辆马车进来，车厢里装着给山南边的药种：三色莲的新籽、四色莲的根须、还有冻土捎来的深紫月莲种子，每包种子上都贴着张小小的总章拓片。“冻土的族长让俺带句话，”雷跳下车，独臂擦着额头的汗，“说让阿石开春去冻土学学怎么在雪地里种月莲，说‘莲心社的本事，得每个守阁人都学会’。”
阿石眼睛一亮，赶紧把手里的草木灰袋放下：“俺去！俺还想看看冻土的莲心碑，族长说碑前的深紫月莲开得像片紫海，比总章阁周围的还艳。”他往马车上搬着药谱，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俺还能给冻土的孩子带些四色莲的种子，让他们也种种看。”
出发前，黑寡妇让阿石把总章阁的钥匙挂在阁门的铜钩上：“咱们走后，你每天都来转转，看看月莲的新芽，给暖棚的草药浇浇水。”她指着阁角的蜂箱，“野蜂快醒了，记得把蜂巢搬到向阳的地方，别让它们受了寒。”
阿石用力点头，指尖攥着自己的总章铜章，章绳上的狼毛在融雪的风里轻轻晃：“俺记住了！等你们回来，保管总章阁干干净净，月莲的芽也长得老高了！”
马车驶离磐石基地时，融雪的路有些泥泞，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的泥点沾在车帘上，像给帘子绣了些褐色的花。丫丫扒着车帘往外看，总章阁的影子越来越小，阁顶的总章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流苏垂下来，像条连接着远方的彩绳。
“你看那旗，”黑寡妇凑到帘边，看着旗子的影子混着融雪的光，“多像咱们手腕上的红绳，不管走多远，都系着总章阁，系着莲心社的根。”林默握住她的手，红绳上的铃铛在车厢里轻轻响，和车轮的轱辘声应和着，像首温柔的歌谣。
路上的雪渐渐化了，露出底下的青草芽，嫩得能掐出水。山南边的地界越来越近，路边开始出现血藤的影子，光秃秃的枝桠上冒出了点点红芽，像给藤蔓系了串小红灯笼。雷指着远处的炊烟：“快到了，老婆婆肯定在村口等着呢，她前天还捎信说，给咱们备了血藤花酱拌的凉菜，就等咱们来尝。”
马车刚拐过山坳，就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身影，裹着件厚厚的蓝布袄，手里拄着血藤拐杖，正是老婆婆。她的孙儿跟在旁边，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是新采的血藤芽，嫩得泛着光。
“来了！可算来了！”老婆婆看见马车，声音都颤了，拐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点，“我就说今早的喜鹊叫得欢，准是莲心社的人来了！”
黑寡妇跳下车，赶紧扶住她，坎肩往她身上一披，暖得老婆婆直咂嘴：“这坎肩真暖，比我孙儿织的羊毛袜还暖！”她摸着坎肩上的总章图案，指尖在流苏上缠了缠，“这线真好看，像把所有草药的颜色都织进去了。”
林默把药种搬进屋里，丫丫和阿苗忙着给老婆婆看药谱，雷则和孙儿搬着陶罐，里面的血藤花酱泛着淡红，香得人直咽口水。屋里的火塘烧得旺，雪参绒的气息混着血藤的香，像把整个莲心社的暖都装进了这间小屋。
老婆婆捧着三色莲蜜罐，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以为等不到你们了……”她指着墙上的总章拓片，是上次周医师捎来的，边角都磨卷了，“我每天都看这拓片，看上面的三色莲，就像看见你们在总章阁前忙碌的样子。”
黑寡妇给她倒了杯蜜水，甜香漫开来，引得孙儿直吸鼻子：“您看，这三色莲蜜多稠，等您身子骨利索了，咱们一起回磐石基地，看看总章阁的新绿，看看阿石种的深紫月莲。”
老婆婆点头，喝着蜜水笑：“好，好……我还想看看百年药引的石板，想摸摸上面的星银字，看看是不是真像你们说的，带着百草的气。”
窗外的融雪滴在屋檐上，“嘀嗒嘀嗒”像在数着春天的脚步。血藤的红芽在风里轻轻晃，四色莲的根须在陶罐里悄悄醒，总章阁的深紫月莲抽出了新蕊，而莲心社的路，正顺着这融雪的水，往更暖的春天里伸去。
黑寡妇知道，这趟山南边的路，只是莲心社漫长旅程中的一小段。等回到磐石基地，阿石会讲起冻土的莲心碑，总章阁的月莲会开得更艳，百年药引的石板下，种子会在土里继续做梦。而这故事，会像这融雪后的草芽，在岁月里慢慢舒展，把莲心的暖，带到每个需要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