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水面还在泛着红丝,像没擦干净的血迹。凤昭月站在岸边,掌心火纹滚烫,她盯着那把插在符阵中央的染血折扇,一句话没说。
谢陵舟已经派人去林执灯府邸了。骑兵冲进巷口时扬起一阵尘土,惊飞了几只停在屋檐下的麻雀。
“不能等他们搜出结果。”凤昭月开口,声音有点哑,“如果他是裴仲的人,现在就该动手销毁证据。”
谢陵舟看她一眼。她脸色还是白的,刚才强行用天机眸看了太久,太阳穴突突地跳。可她眼神很稳,没有半点犹豫。
“你想怎么做?”他问。
“我装病。”她说,“中毒的那种。消息放出去,他要是真和玄冥教有关,一定会来。”
谢陵舟皱眉:“太险。”
“他不知道我会火纹的事。”凤昭月抬手,指尖轻轻按在心口,“但他知道这毒要用什么压。只要他说出‘火纹’两个字,就等于自己认了。”
两人对视几息,谢陵舟终于点头。
回府后,凤昭月立刻让丫鬟传话:“王妃触邪物,气血逆行,七窍渗血,太医束手。”
话音落地不到半个时辰,王府外巷就出现一个鬼祟身影。
暗影从墙头落下,手里多了张纸条。他递给谢陵舟,上面写着:“灯未熄,火将燎原。”
谢陵舟冷笑一声,把纸条攥成团扔进火盆。火苗猛地窜高,映得他眉骨发亮。
第二天一早,凤昭月躺在床上,嘴角故意抹了点朱砂,像是咳出来的血。屋里点了安神香,味道清淡,不会影响嗅觉。
门外传来通报声:“林副使到。”
帘子掀开,林执灯走了进来。五十岁上下,穿着御医院的青灰长袍,袖口洗得发白。他脚步沉稳,脸上带着担忧。
“听说王妃昨夜吐血?”他走近床边,语气关切。
凤昭月闭着眼,没动。
林执灯伸手要探她脉门。就在他袖口滑落的一瞬,凤昭月睁眼了。
一道暗红疤痕露了出来,形状像火焰烧过。
她不动声色,悄悄催动天机眸。三息内,对方头顶气运翻涌,黑雾缠绕,凶兆极重!
她突然反手扣住他手腕,掌心火纹贴上他皮肤:“你认得这纹?”
林执灯瞳孔猛缩,猛地抽手后退。可他已经慢了一步。
袖中东西掉了出来——一块黑玉令,正面刻着狼头,背面是“火祭”二字。
凤昭月坐起身,盯着那令牌:“玄冥教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执灯不答,转身就想走。
窗外寒光一闪,苍雪剑破窗而入,剑锋贴着他脖颈划过,一缕头发飘落。
谢陵舟走进来,玄色锦袍一丝不乱,声音冷得像冰:“前朝余孽,你也配穿这身官服?”
林执灯站住,脸上没了慌乱。他慢慢转过身,看着两人,忽然笑了。
“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他说,“裴相早就布好了局。三百死士,体内都种了火纹蛊。只要凤昭月在京,他们的火就会醒。”
凤昭月心跳一沉:“你是说……那些尸体不是终点,而是开始?”
“没错。”林执灯冷笑,“木偶上的火纹是引子,也是钥匙。你在哪,他们的火就在哪燃起来。等那一天,整座京城都会变成火海。”
谢陵舟剑尖微压,逼他跪下:“火纹军在哪?”
林执灯闭嘴不答。
凤昭月走到他面前,抬起右手,火纹贴上他额头。三息后,她收回手,脸色更白了。
“他说的是真的。”她低声,“我能感觉到……城东方向,有三百股微弱的火息,在跳动。就像……睡着的野兽。”
谢陵舟眼神一凛,立刻对外下令:“封锁城东校场,调玄甲军秘密监控,所有人不得擅动。”
林执灯被押下去时还在笑。进了地牢也没喊冤,只是靠墙坐着,眼睛盯着铁栏外的光。
凤昭月坐在审讯室里,手撑着额头。谢陵舟递来一杯热茶,她没接。
“他在等信号。”她说,“刚才那句话不是恐吓,是提醒。有人还在外面,等着看他有没有暴露。”
“那就让他等。”谢陵舟坐下,“我们不急。现在是我们掌握主动。”
凤昭月抬头看他:“你觉得他会招吗?”
“不会。”谢陵舟摇头,“这种人,脑子里肯定被下了咒。宁死也不会说真话。”
“但我能感应到火息。”凤昭月握紧手掌,“只要它们还在跳动,我就不会丢掉这个线索。”
谢陵舟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还记得药王谷守谷人说的话吗?”
“同源双生,命运相连。”
“如果火纹军真是用你的命格做的引子……”他顿了一下,“那他们唤醒的,可能不只是士兵。”
凤昭月明白他的意思。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掌心的火纹。它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暗影。
“王爷,林执灯府邸搜出来了。”暗影低声汇报,“书房暗格里有一本册子,记录了三百个名字,年龄都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全是禁军出身。还有个名单标注‘已种蛊’,时间是三天前。”
谢陵舟接过册子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人最近都被调去了城东校场操练。”他说,“名义上是备战北狄,实际上是集中控制。”
凤昭月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你不行。”谢陵舟拦住她,“你刚用过两次天机眸,再强行感应会伤经脉。”
“可我是唯一能感知火息的人。”她说,“我不去,你怎么确认谁中了蛊?”
谢陵舟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松口:“最多三次。不能再多。”
他们带人出发时天还没黑。城东校场外有玄甲军把守,见谢陵舟亲自来了,立刻放行。
校场内灯火通明,三百士兵正在列队训练。刀光整齐划一,脚步声震得地面微颤。
凤昭月站在高台上,闭眼凝神。她慢慢催动天机眸,一缕金光闪过眼角。
三百人的气运在她眼前浮现。大多数人是淡蓝或浅绿,代表平安无事。可其中有几十个,头顶缠着细若游丝的红线,像被什么东西牵着。
她睁开眼,指向东南角一排士兵:“那边十二个,全中了蛊。”
谢陵舟立刻下令:“把这些人单独带走,关进偏营,不准接触任何人。”
士兵们被带走时一脸茫然,有的还问发生了什么。没人反抗,毕竟皇叔亲临,谁都不敢多嘴。
凤昭月又看了一轮,这次范围更大。她额头开始冒汗,呼吸也乱了。
“再有二十多个……分散在各队。”她指着不同位置,“他们还没完全激活,但火息在增强。”
谢陵舟让人继续排查。他自己走到她身边,扶住她手臂:“够了。剩下的交给暗影盯。”
凤昭月点点头,身体有点晃。谢陵舟扶她坐下,递来一颗药丸。
“林太医给的九花玉露丸。”他说,“能稳住你的情况。”
她吞下药,缓了一会儿,忽然抬头:“不对。”
“什么不对?”
“火息……变强了。”她盯着远处那群被关押的士兵,“就在刚才,他们体内的火纹跳了一下。像……收到了什么命令。”
谢陵舟猛地回头看向地牢方向。
几乎同时,一名玄甲军士狂奔而来:“王爷!地牢报急,林执灯咬舌自尽了!”
凤昭月霍然起身:“快!查他嘴里有没有东西!”
可已经晚了。
地牢里,林执灯倒在血泊中,舌头被咬断,手里紧紧攥着半块黑色蜡丸。蜡丸已经被压碎,里面藏着一张极小的纸条。
谢陵舟拿过来展开,上面只有一个字——
“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