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大门轰然下落,尘土飞扬。
北狄使者站在门口,黑袍猎猎,手中权杖高举,狼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铁光泽。他开口,声音生硬:“奉约献杖,启封地宫。”
凤昭月掌心火纹猛地一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盯着那根权杖,脑海里闪过药王谷古卷上的图腾——一模一样的狼首,缠着锁链,底下写着“玄冥祭器”四个字。
她没动,眼角余光扫向谢陵舟。
谢陵舟已经挡在她身前,苍雪剑未出鞘,但手已按在剑柄上。他目光如刀,直刺使者面门。
凤昭月深吸一口气,闭眼催动天机眸。
三息内,气运流转。
狼头杖心浮现黑雾,丝丝缕缕,像活物般蠕动。她看清了——那是蛊虫的影子,密密麻麻,盘踞在杖身中空之处。噬魂蛊,专食人神智,一旦释放,方圆十步之内皆成傀儡。
她睁眼,指尖轻扣谢陵舟手腕,三下连点——这是他们定下的暗号,“有毒,非礼”。
谢陵舟眼神一沉,寒气自掌心蔓延至剑柄。
使者还在说话:“此乃北狄圣物,交予火纹宿主,方可……”
话没说完,凤昭月忽然抬手,指向他袖口:“皇叔,手。”
使者右袖翻起一角,银线绣着扭曲的藤蔓纹,七道弯折,末端带钩——和萧寒描述过的玄冥教死士标记一模一样。
谢陵舟不再犹豫。
苍雪出鞘三寸,剑光如霜,直削使者持杖之手。
血光迸现。
手指连同权杖一同落地,黑血溅在石阶上,滋滋作响,冒出青烟。
使者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剩下四名随从立刻拔刀,刀刃映着地宫红光,杀意腾腾。
谢陵舟一步踏前,剑尖点地,寒气瞬间冻结地面三尺,逼得对方不敢上前。
“此杖何人所铸?”他声音低,却字字如冰锥。
使者捂着手,脸色发青,咬牙道:“你……竟敢伤我?我是北狄正使!裴相亲自接洽,约定今日献杖!”
凤昭月冷笑:“裴仲的话,你也信?”
她蹲下身,掌心火纹贴向断杖。灼热蔓延,整根权杖迅速变红,接着冒烟,最后轰然焚尽,连灰都没留下。
噬魂蛊卵在高温中爆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站起身,看着使者溃逃的背影,天机眸仍在运转。
画面浮现:今夜子时,使团驻地将燃起邪火,黑色狼头浮于烟中,有人跪拜,手中捧着一枚令牌。
她记住了那个位置——城西驿馆,第三进院落。
谢陵舟收剑入鞘,转身看她:“接下来怎么走?”
“等。”她说,“让他们自己露馅。”
她低声唤了一句:“暗影。”
一道黑衣身影从柱后闪出,单膝跪地。
“盯住驿馆,一人不得出入,飞鸟不得离檐。”
暗影点头,瞬间消失在通道尽头。
两人悄然退出地宫,沿小路绕行至城南高阁。此处可俯瞰整个驿馆区域,屋顶轮廓清晰可见。
他们在窗边坐下,静等子时。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帘幕。
凤昭月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火纹仍有些发烫,但她强行压住不适。林太医说过,不能再用了,否则经脉会裂。
谢陵舟坐在她对面,手里摩挲着苍雪剑柄。眉间霜色未散,显然寒毒又在蠢动。
他没吃药。他知道今晚不能弱。
时间一点点过去。
更鼓响过两轮。
子时将至。
突然,城西方向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轰然巨响,震得窗纸嗡嗡作响。
凤昭月猛地睁眼。
谢陵舟已经站起,抓起外袍就往门外走。
他们一路疾行,穿过街巷,赶到驿馆外围时,火势已蔓延至主厅。浓烟滚滚,焦臭扑鼻。
玄甲军尚未赶到,现场一片混乱。几名百姓想救火,被残存的北狄随从挥刀逼退。
凤昭月目光扫过废墟,忽然停住。
火焰之中,烟雾升腾,竟缓缓凝聚成一个图案——黑色狼头,双目赤红,獠牙外露,与玄冥教密卷上的图腾完全一致。
她心头一紧。
这不是意外。
是仪式。
有人借爆炸点燃祭阵,用尸体与火焰唤醒邪力。
谢陵舟拔剑在手,大步向前。
“封锁三里,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下令。
玄甲军迅速集结,围住现场。
凤昭月走近残垣,蹲下查看。砖石被炸得粉碎,木梁断裂处有烧灼痕迹,但最深处的地基却完好无损。
她伸手摸了摸地面,指尖沾到一点黏腻。
是血。
还没干透。
她抬头看向最后一间未塌的厢房,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反光从门缝里闪过。
像金属。
她站起身,朝那房间走去。
谢陵舟察觉不对,快步跟上,挡在她前面推开门。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翻倒,地上散落着几件衣物。
但墙上挂着一块牌子。
青铜质地,刻着狼头,底下一行小字:玄冥令·执事级。
凤昭月伸手取下,掌心火纹剧烈跳动。
这块令牌,刚才在天机眸的预兆里出现过。
就是它。
证据确凿。
北狄使团根本不是外交队伍,而是玄冥教埋在京城的暗桩。
他们假借献杖之名,实则想激活地宫机关,再以爆炸为引,启动祭阵。
失败了,所以毁迹灭口。
她握紧令牌,转身对谢陵舟说:“裴仲不止在京中布棋,他连北狄都勾结了。”
谢陵舟盯着那块牌子,眼神冷得能结冰。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所有携带异族兵器者。”
“是。”暗影从屋顶跃下,接过令牌迅速离去。
凤昭月站在废墟边缘,望着还在冒烟的断墙。
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知道,这一夜过后,局势再也藏不住了。
裴仲要的不是权,是天下大乱。
而她和谢陵舟,已经站在风暴中心。
远处传来鸡鸣。
天快亮了。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若隐若现的火纹。
三次机会。
今晚已经用了一次焚杖,不能再轻易动用。
但她不怕。
她不是靠能力赢的。
她是靠脑子。
谢陵舟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累吗?”
她摇头:“还撑得住。”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动。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进城西的断墙。
一只乌鸦从焦木上飞起,翅膀拍打声划破清晨。
凤昭月忽然眯眼。
那棵树根部,半埋在土里的东西反射出一道光。
她走过去,蹲下挖了几下。
是一枚戒指。
银质,内圈刻着两个字: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