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门开了一条缝,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
谢陵舟抬手挡在凤昭月身前,先一步跨入。
守卫低头查看令符,手指刚触到边缘,就被陆擎天安插的人拦住。
“这是边关急报,不能耽搁。”那人低声说。
守卫犹豫了一下,放行了。
两人沿着宫墙内侧走,脚步压得极轻。
凤昭月左手藏在袖中,火纹还在跳动,像有东西在皮下爬。
她没说话,只是把千机伞握得更紧。
勤政殿前,太监抱着拂尘站在台阶下。
看见他们湿透的斗篷,眉头一皱:“皇上有令,今日不见外臣。”
谢陵舟往前半步:“玄甲军有紧急军情,需当面禀报。”
太监冷笑:“军情?你连脸都不露,谁知道是不是冒名顶替?”
凤昭月这时抬起手,假装整理袖口,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玉坠。
天机眸微动,三息之内,灰白气运缠绕其身,三日必因受贿落马。
“公公这玉坠成色不错。”她声音很轻,“听说西街张员外最近送了一批货进宫,不知是不是这一块?”
太监脸色变了,后退半步:“你……你怎么知道?”
谢陵舟立刻接话:“若耽误军机,陛下问责下来,谁担得起这个罪?”
太监不敢再拦,转身往殿内通报。
殿门打开时,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慕容景坐在龙椅上,明黄袍子衬得脸色发青。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指尖微微发抖。
“叔父深夜闯宫,所为何事?”
声音听着年轻,却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
谢陵舟单膝跪地:“臣带回来了北狄与朝臣密约书,事关京城安危。”
凤昭月也跟着跪下,从怀中取出染血的卷轴和布防图,双手奉上。
小太监接过呈到御案前。
皇帝展开一看,手指猛地收紧。
“这上面写的……裴仲勾结北狄,约定寿宴那日开城?”
他抬头看向谢陵舟,“你从哪儿得来的?”
“江湖据点。”谢陵舟答,“黑水镇废城下的密室。”
皇帝沉默片刻,又问:“证据确凿吗?没有伪造?”
谢陵舟没说话,只盯着他。
凤昭月这时抬头,天机眸悄然运转。
三息之间,帝王头顶气运如浓雾压城,黑云翻涌,唯有一线金光悬于寿辰当日,细若游丝。
她心里一沉。
时间不多了。
“陛下。”她开口,“寿宴那日,恐有蛊毒香燃于殿中,万望加强戒备。”
皇帝眼神骤然锐利:“你怎么知道?”
“臣妇只是推测。”她垂眸,“裴仲既已布局多年,必不会只靠外敌攻城。内乱一起,禁军自乱阵脚,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局面。”
皇帝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你说得倒像是亲眼见过。”
他慢慢站起身,踱到她面前:“你掌心发热,是天生如此,还是另有缘由?”
凤昭月呼吸一顿。
火纹在掌心发烫,但她不动声色。
“臣妇自幼体热。”她说,“许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皇帝蹲下来,离她只有半尺距离。
“那你告诉我,我明天会不会头痛?”
空气瞬间凝固。
谢陵舟猛地抬头:“陛下!王妃所言皆为社稷安危,何必追究私事?”
他直接跪下,“臣愿以性命担保她清白,恳请陛下早做防备!”
殿内一片死寂。
皇帝缓缓站直,把佛珠扔进香炉。
“传令禁军统领,寿宴前后全城戒严,各门增派巡卫。”
他又看了眼布防图,“另外,查一查工部最近采买的香料去向。”
“是。”殿外侍卫应声而去。
皇帝转身走向内殿,脚步很慢。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叔父,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日朝会,朕还有话要问你。”
谢陵舟没动:“臣想留下,等进一步指示。”
“那就等。”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殿门关上,只剩他们两个站在廊下。
宫灯昏黄,照出两人的影子贴在墙上。
凤昭月终于松了口气,靠在柱子上。
火纹还在烧,但她顾不上了。
“他不信全。”她低声说,“但已经动摇。”
谢陵舟望着紧闭的殿门:“只要他开始怕,我们就赢了一半。”
风穿回廊,檐角铜铃轻响。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凤昭月摸了摸袖中的千机伞。
伞柄温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突然抬头看向殿内方向。
刚才那一瞬,她用天机眸扫过皇帝背影——
他的气运不是黑云压顶那么简单。
那黑雾深处,藏着一只眼睛。
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正在体内生长。
她正要开口,殿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
小太监探出头:“陛下请谢大人单独觐见。”
谢陵舟看了她一眼。
她点头:“我去偏殿等你。”
他转身走进大殿。
厚重的门缓缓合拢。
凤昭月走向偏殿的路上,左手火纹突然剧烈抽搐。
她咬住嘴唇,没出声。
转过回廊时,她看见地上有一小片湿痕。
不是雨水。
是血。
很淡的一抹,几乎看不出来,但从纹理看,是从大殿方向渗出来的。
顺着砖缝,一直延伸到门槛底下。
她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
凉的。
还没干透。
她站起身,往偏殿走。
快到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
有人在等她。
她推开门。
桌上摆着一杯茶,冒着热气。
椅子是空的。
茶杯旁边,放着一枚褪色的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