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之极,碧波万顷。
晨光熹微,如同碎金般洒落在蔚蓝的海面上,轻柔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银白色的沙滩,带来咸腥而清新的海风。临海村,便如同世外桃源般,静静地偎依在这片碧海金沙之畔。
“献儿,手脚再快些!潮水要退了!”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汉子,踩着齐膝深的海水,洪亮的声音穿透薄雾。他叫虾勇,是村里最好的渔夫之一。此刻,他正用力将沉重的渔网拖向岸边,古铜色的脊背上滚落着晶莹的汗珠。
“来了,阿爹!”
一个清朗的声音应和着。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赤着上身,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麻布短裤,敏捷地在浅水中穿梭。他叫虾献,名字取自父母最朴素的愿望——将大海的馈赠,虔诚地献给生活。
虾献的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他熟练地拾起被潮水推上沙滩的鱼虾,准确地将它们扔进身后的鱼篓。他的眼神专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亮和一丝对这片海洋的敬畏。阳光照在他不算魁梧但线条匀称的身躯上,汗水沿着肌肤的纹理滑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哥!哥!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提着一个小竹篮,像只快乐的云雀,踩着细沙飞奔而来。她是虾献的妹妹,虾苗。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献宝似的将竹篮举到虾献面前。
竹篮里,几只色彩斑斓的贝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有一只不太安分的小螃蟹正试图爬出来。
虾献停下手中的活,用沾着海水的手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笑道:“哇,我们苗苗真厉害,捡到的贝壳比哥哥抓的虾还漂亮!”
“那是!”虾苗骄傲地扬起小下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只小螃蟹,“哥,我们把它养起来好不好?不要吃它。”
“好,听苗苗的。”虾献宠溺地答应着,接过竹篮,将小螃蟹单独放在一个装有海水的小木桶里。
虾勇看着一双儿女,脸上露出了满足而憨厚的笑容。他走到岸边,将沉甸甸的渔网拖上来,里面满是活蹦乱跳的鱼虾,银亮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今天收获不错!这条最大的红绸鱼,留着给你们娘补身子。剩下的拿到镇上,给苗苗扯块新花布,给献儿换把好点的渔叉!”
“谢谢阿爹!”虾献和虾苗异口同声地喊道,清脆的声音在海滩上回荡。
日头渐渐升高,海面上的雾气彻底散去,碧空如洗。父子三人收拾好渔获,踏着金色的沙滩,朝着村头那缕袅袅升起的炊烟走去。
家的轮廓在绿树掩映中清晰起来。一间普普通通的木石结构房屋,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几株耐盐碱的野花在墙角倔强地盛开着。还未进门,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已经飘了出来。
“他娘,我们回来了!”虾勇洪亮地喊道。
一个系着粗布围裙的妇人应声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眉眼温柔,虽然常年的劳作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风霜的痕迹,但那份由内而外的娴静与坚韧,却让她显得格外动人。她是虾献的母亲,芸娘。
“快洗洗手,饭都好了。看你们这一头汗。”芸娘笑着,接过虾勇手中的鱼篓,又拿出温热的布巾,先给跑得满头是汗的虾苗擦了擦脸,然后又递给丈夫和儿子。
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一大盆鲜美的海带虾汤,一碟清蒸海鱼,还有金黄的贴饼子。虽不丰盛,却充满了家的温暖气息。
“献儿,多吃点,下午还要跟你阿爹去修补船帆呢。”芸娘将最大的一块鱼肉夹到虾献碗里。
“娘,你也吃。”虾献将那块鱼肉又夹了回去,自己夹了些海带,“我年轻,力气足,吃这个就行。”
虾勇看着妻儿,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大口鱼汤,发出满足的叹息:“看着你们俩,阿爹我再辛苦也值得!”
饭后,虾献帮着母亲收拾碗筷,虾苗则在院子里逗弄着那只小螃蟹,发出咯咯的笑声。虾勇坐在门槛上,拿出烟袋,却没有点燃,只是眯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夜深人静,虾献躺在自己简陋的小床上,听着窗外规律的海浪声,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他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那块温润的玉佩,那是母亲给他的,据说是家传之物,触手生温,能宁心静气。他从未想过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大海,他只愿守着父母,看着妹妹长大,像阿爹一样,成为一个能守护家人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然而,命运的巨轮,往往在人们最幸福的时刻,悄然转向。虾献不知道,这片宁静的碧海蓝天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远处天际,似乎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流光,正朝着临海村的方向,悄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