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阴楼之巅,寒风如刀。
程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由他一手缔造的,前所未有的繁华地府。
灯火如龙,车马不息。
无数鬼民安居乐业,秩序井然。
这是他的杰作,是他无数个日夜卷出来的辉煌功绩。
然而此刻,他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与眷恋,正如同风中残烛般,缓缓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万里、不带丝毫情感的绝对理性。
他的目光从繁华的城市收回,落在了眼前悬浮的系统光幕上。
光幕中央,只有一个猩红色的按钮,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程诺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瞬,但立刻又稳如磐石。
再见了,我亲手建立的一切。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神佛般的冷漠。
指尖,重重按下。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开辟之初的低鸣,响彻程诺的意识之海。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数据化,化作一片无垠的星海。
眼前,正是地府存在的根基——“业力银行”的底层数据结构。
它如同一片旋转的宇宙星云,无数条闪烁着金光的因果线交织缠绕,构成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运行逻辑。
程诺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化作最锋利的刀,开始解剖这片“宇宙”。
“第一步,非侵入式数据嗅探,建立因果流向模型。”
他的指令在意识中下达。
瞬间,无数看不见的触手从他的意识中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贴上那些粗大的因果主干,像最谨慎的窃贼,开始读取流淌在其中的海量信息。
就在这时,一道血红色的警告框猛地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视野!
【系统提示】:警告!您正在尝试修改根因果律!
【系统提示】:世界线坍塌风险:99.99%!
【系统提示】:是否继续?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疯狂示警,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气息。
程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内心,响起一个平静而决绝的声音。
“为了修复地基,就必须承受整栋大楼剧烈晃动的风险。”
“继续。”
他选择了那仅存的0.01%的成功率。
警告框破碎,数据洪流再次涌来。
程诺彻底沉入了分析之中,他的大脑仿佛化作了一台超越时代的量子计算机,处理着常人无法想象的信息。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高速思维间隙,一张温婉中带着一丝狡黠的脸庞一闪而过。
是孟知味。
紧接着,又浮现出崔府君那张永远写满“项目要紧”的焦虑面孔。
“情感数据冗余,影响计算效率。”
程诺眼神一冷,毫不犹豫地在意识中下达了指令。
“清除。”
那两张鲜活的面孔瞬间化作无意义的数据流,被彻底抹去。
他斩断了自己最后一丝牵挂。
从此刻起,他不再是程诺。
他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执行者。
……
与此同时,判官殿。
崔府君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手里的生死簿被捏得咯吱作响。
“联系不上!完全联系不上!”
“我动用了判官的一切权限,都无法定位到程诺的位置,他就像是从地府中彻底消失了!”
他对面,孟知味端坐着,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眉眼,此刻也凝结着一层寒霜。
“我也试过了,通过奈何桥的因果线去找他,但所有指向他的线索,都被一层无形的壁垒挡了回来。”
崔府君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他把我们都屏蔽了!这不像他……这更像是一种保护。”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我担心他要做的事,代价……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孟知味沉默了,判官殿内,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
摩天阴楼之巅。
程诺的瞳孔中,那片浩瀚的星云数据已经被他彻底洞悉。
经过亿万次的模拟推演,他终于在无数条因果线的交汇处,找到了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
一个不符合任何逻辑,却又真实存在的——“逻辑奇点”。
这就是整个“业力银行”体系崩溃的根源!
找到了!
程诺没有丝毫喜悦,他的思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强行攻击这个奇点,只会引发整个系统的连锁崩溃,那等同于自杀。
他需要一把钥匙。
一把能悄无声息地插进锁孔,从内部瓦解它的钥匙。
他的双手在虚空中舞动起来,十指翻飞,快到只剩下残影。
一行行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闪烁着微光的代码,开始凭空生成。
这并非普通的程序代码。
这,是一段被伪装成正常业力流动的“因果探针”!
它拥有业力的一切表象,却包裹着程诺最核心的意志。
片刻之后,这段精巧到极致的“探针”构建完成,静静悬浮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只温顺的萤火虫。
程诺的目光锁定住数据星云中,那条流向“逻辑奇点”的、最不起眼的因果支流。
就是现在!
“注入。”
他意念一动,那只“萤火虫”瞬间没入了奔腾的数据洪流之中,伪装成一滴普通的水珠,随着大流,朝着那个决定地府命运的奇点,悄然漂去。
这是他撼动整个旧世界的第一步。
也是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第一步。
……
奈何桥头。
孟知味心神不宁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机械地搅动着锅里翻滚的汤水。
那口大锅,名为“忘川”,锅中汤,可映照众生因果。
突然。
孟知味搅动汤勺的手,猛地一顿。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汤锅。
只见那口亘古以来,除了被勺子搅动外,永远平滑如镜的孟婆汤汤面……
竟然,无风自动地,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小,却又无比清晰的涟漪!
仿佛有一颗看不见的石子,被投入了这片映照因果的平静湖面。
这……怎么可能!
孟知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端着勺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失声喃喃,声音细若蚊蝇。
“有人……在篡改因果?”
下一秒,她猛地想到了什么,那股涟漪的源头,那股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疯狂而决绝的气息!
“这股波动……不是天灾,不是神战……”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
“是……是从地府的根基里传出来的……”
“疯子!”
“那个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