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死寂被抛在身后。
录功曹跟在程诺身后，满脸的困惑与不解，像一个刚入职就遇到公司战略大调整的实习生。
“大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他忍不住再次发问，“这不符合清算流程，而且强行干涉阳间因果，反噬会非常……”
“以前我们只做减法，清算不良资产。”
程诺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如铁，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从今天起，我们要做乘法，孵化优质资产。这才是顶级投行的玩法。”
录功曹被这套全新的说辞砸得一愣。投行？孵化？这些阳间的新鲜词汇从这位昔日只知复仇的煞神口中说出，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
但他不敢再问，只能快步跟上。他能感觉到，自家大人正在进行一场他无法理解的豪赌。
穿过一条由无数灰色数据流构成的幽深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万象沙盘”。
整个空间无边无际，如同一片倒悬的星空。下方，无数光点与光团沉浮明灭，每一个都代表着阳间一个正在运作的商业实体。
有的光团炽热如恒星，庞大无比，那是足以影响国计民生的商业帝国。
有的光点微弱如萤火，在巨兽们的阴影下瑟瑟发抖，随时可能熄灭。
程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浩瀚的“星海”，迅速锁定了目标。
那是一头狰狞的资本巨兽，由无数贪婪的欲望与冰冷的数字扭曲而成，正张开血盆大口，缓缓逼近一粒微弱的光点。
巨兽，是赵立明的核心产业。
那粒光点，便是小雨父亲王大海苦苦支撑的小公司。
光点已是风中残烛，外围的保护层被撕扯得千疮百孔，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来不及了……”录功曹失声惊呼，“它的核心现金流已经快断了！”
程诺没有说话，他双眼之中，无数数据瀑布疯狂刷新。
目标公司财务模型、市场环境、竞争对手分析、潜在风险……所有信息在他脑中被拆解、重组、运算。
他必须在旧有的商业模式彻底崩溃前，为它注入一个全新的、能够绝地求生的“基因”！
然而，就在他开始调动阴间权限，试图构建干涉模型时，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灵魂深处炸开！
“呃！”
程诺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的万象沙盘瞬间扭曲、模糊。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刹那间，一幅幅血腥恐怖的画面冲入他的脑海！
那是另一个平行未来的片段——
王大海的公司破产，他背负巨债，跳楼自尽。
小雨的母亲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最终在绝望中病逝。
而那个爱笑的女孩小雨，失去了所有庇护，在社会的底层挣扎，最后惨死在阴暗的小巷里……
一家人的命运，因为他的袖手旁观，化作了三缕在地府徘徊的怨魂。
“不……”
剧痛与幻象的双重折磨，让程诺的意识开始涣散。他眼中的数据流变得混乱不堪，刚刚构建好的商业模型瞬间崩塌。
“大人！您的记忆……像沙子一样在漏！快停下！”
录功曹焦急地大喊，他看到程诺的魂体边缘正在逸散出点点光屑，那是记忆与神魂不稳的征兆！
停下？
如果停下，那个惨烈的未来就会成为现实！
程诺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妻女的笑脸。
守护。
他没能守护住自己的家。
但这一次，他要守护住别人的家！
“给我……稳住！”
程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强大的意志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将即将崩溃的神魂重新聚合！
他无视了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双眼布满血丝，重新聚焦于那片数据星海。
更快！还要更快！
他放弃了复杂的全面拯救方案，转而寻找那个成功率最高、耗时最短的破局点！
有了！
利用阴司法则的一个微小漏洞，将信息“投递”给与此事因果最深、且有能力改变局势的“变量”！
程诺指尖凝聚起一点幽光，以惊人的速度在虚空中勾画出一份堪称神来之笔的商业计划书，并附上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融资渠道信息。
“去！”
他屈指一弹，那点幽光瞬间洞穿阴阳界限，没入了代表王大海公司的微弱光点之中。
……
阳间，深夜。
王大海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手里夹着燃尽的烟头，眼中满是死灰般的绝望。
明天，就是银行贷款的最后期限。他已经走投无路。
就在他准备写下遗书时，一台许久未用的老旧传真机，忽然毫无征兆地“吱吱”作响，缓缓吐出了一张纸。
王大海愕然地拿起那张纸。
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
那上面，是一份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绝妙到堪称“神启”的破局方案！
……
阴间，万象沙盘。
随着阳间因果线的轻微拨动，那粒即将熄灭的光点，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生机勃勃的金色。
程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般地晃了晃。
他凝视着那条重新变得稳固的金色因果线，轻声自语：“这笔投资的长期价值，无法用绩效点衡量。”
这是他第一次，从“守护”中感到了满足。
然而，下一秒，冰冷刺耳的系统提示音，响彻他的魂海！
刺目的红色警告如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十万绩效！几乎是他一半的家底！
但程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巨大的损失，另一条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提示，缓缓浮现在他的系统面板上。
【警告：检测到宿主存在严重错误行为，请立刻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