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一间匿名的安全屋。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味道，但程晋对此早已麻木。
他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指尖在幽冥手机光滑的屏幕上反复划过。之前清算掉“讨伐联盟”又一个重要据点所带来的快感，已经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手机屏幕上，那条猩红色的S+级系统警告，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深渊……
仅仅是默念这两个字，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程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不祥的预兆上移开，转而点开了刚刚从目标脑中榨取出的情报——关于“讨伐联盟”那个野心勃勃的“天网”计划。
情报内容庞大而疯狂。
他们试图整合阳间的顶尖科技、修行界的古老阵法，甚至通过某些禁忌手段，与天界的神只建立联系，旨在构建一张真正意义上覆盖三界的监控与绞杀之网。
而这张网的唯一目标，就是他，程晋。
“一张覆盖三界的网……”
程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低声自语。
“他们还真是看得起我。”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烈的战意。
“很好，这样我亲手撕碎它的时候，应该会更响亮一些。”
这份自信并非狂妄。拥有幽冥手机的他，本身就是三界规则之外的最大变数。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别说一张网，就算是一座天，他也有信心捅个窟窿。
但……
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条关于“深渊”的警告上。
时间。
他真的有足够的时间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前世的记忆碎片，那些关于世界崩塌、万物寂灭的末日景象，如同鬼魅般缠绕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安全屋内来回踱步，烦躁地点开幽冥手机内置的【幽冥百科】。
这是地府的知识宝库，号称收录了三界诞生以来的一切信息。
他在搜索框中，一字一顿地输入了“深渊”二字。
点击搜索。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的不是词条解释，而是一行冰冷的红色大字。
程晋瞳孔骤然一缩。
最高级别机密？连他这个幽冥之主代理人都无权查看？
他不信邪，又换了几个关键词。
“深渊的低语。”
一连串的“9”几乎闪瞎了他的眼睛。这天文数字般的功德要求，和直接拒绝没有任何区别。
“末日。”
“世界毁灭。”
无论他如何尝试，都像一头撞进了铜墙铁壁，那面墙壁背后，仿佛隐藏着世间最深沉的恐怖，连地府本身都在畏惧，甚至不敢让人窥探其分毫。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混合着刺骨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就是这种感觉……
程晋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种感觉……没错，就是前世‘那一天’来临前的死寂。”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原来躲不掉。”
前世，他只是一个在末日中随波逐流的蝼蚁，无知地死去。而今生，他手握滔天权柄，力量远超凡人想象，可当这股熟悉的死寂感再次降临时，他发现自己依然渺小。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的内心几乎要撕裂开来。
复仇？
“天网”计划？
如果“深渊”真的降临，如果整个世界这个“棋盘”都要被掀翻，那他还在棋盘上与“讨伐联盟”厮杀，又有什么意义？
那将是宇宙间最大的笑话。
程晋停下脚步，眼中所有的疯狂和暴戾都沉淀了下去，化为一片死寂的冷静。
他不是英雄，也从未想过要拯救世界。
他只是一个极致的实用主义者。
他要复仇，要让所有敌人付出血的代价，那么前提就是——这个世界必须还存在。
他必须优先搞清楚，“深渊”到底是什么！
程晋再次打开幽冥手机，这一次，他直接进入了“功德悬赏”板块，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发布了一个请求。
这是他目前能动用的，除去维持自身底牌之外的最大一笔流动功德。
几乎在他确认悬赏的瞬间，三亿功德点便被划走。紧接着，一条被加密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手机。
这不是某个鬼神接了任务，而是【幽冥百科】的底层规则在运作。当支付的代价足够高昂时，即便是最高机密，也能撬开一条缝隙。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东京……创世纪集团……神隐？
程晋将这几个关键词死死记在心里。
他没有片刻犹豫，立刻抹去了安全屋内所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然后像一道影子般融入了柏林的夜色之中。
……
二十四小时后，柏林国际机场。
人潮涌动，广播里播放着不同语言的航班信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疲惫、或期待的表情，奔赴各自的人生旅途。
程晋戴着一顶鸭舌帽，拉着一个普通的行李箱，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看着周围那些为生活奔波、为娱乐欢笑、对即将到来的巨大阴影一无所知的世人，一种极致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一群被猎杀的绵羊，却在为猎人打造的牢笼欢呼。”
他的内心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而我这只唯一的恶狼，却要去猎杀那个真正的牧神。”
他通过安检，登上了飞往东京的航班。
飞机平稳地爬升，穿过云层。程晋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灯火辉煌的城市，眼神里没有了疯狂，也没有了暴戾，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钢铁般的决然。
“全世界都想杀死我，而我却要去拯救这个世界……”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雾气在冰冷的窗户上凝结。
“从一个它甚至不知道存在的噩梦手中。”
“真是……再好笑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