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天衍山的凝灵草漫过了药田的田埂,青碧色的汁液沾在来采摘的孩子们手上,洗不净,倒像是天然的护符。石砚蹲在田边,看着孩子们将采好的灵草捆成束,忽然想起苏沐雪说过,当年苏媚就是用这草汁,染出了第一根青蓝色的剑穗。
“石砚哥,你看!”一个孩子举着颗拳头大的星音石跑过来,石头上沾着泥土,却在阳光下透出细碎的光,“在万剑冢的石缝里捡到的!”
石砚接过星音石,指尖刚触碰到,就觉一股温润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像极了当年握住木剑时的感觉。他抬头望向万剑冢的方向,那里的虹光今日格外明亮,仿佛有无数道目光正透过时光望过来。
“这石头得好好收着。”石砚将星音石递给身边的女童,“等下次刻新的剑穗,就把它嵌在上面。”
女童小心翼翼地捧着石头跑开,发间的小星音石与手中的大石相呼应,竟发出极轻的嗡鸣。
这日午后,剑修堂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来人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个巨大的行囊,自称是“行脚书吏”,走遍东域,专记各地的传奇。
“老朽听闻天衍山有‘五剑同鸣’的奇事,特来记录一二。”老者打开行囊,里面是厚厚的竹简,“斩愁剑、软剑、破妄剑、苏沐雪前辈的佩剑,还有流云宗归还的追云剑,五剑聚于剑庐,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发光,可有此事?”
石砚点头,引着老者走进剑庐。此时恰逢十五,墙上的五柄剑果然泛着淡淡的光晕,星音石的光芒在剑柄处流转,像五颗小小的星辰。
老者惊叹着提笔记录,笔尖划过竹简,发出沙沙的声响。“听说这些剑的主人,都将‘守心’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是。”石砚望着剑影,“凌前辈说,剑心不在剑,在人;苏婆婆说,人的心齐了,风里都能长出花来。”
老者停下笔,若有所思:“老朽在南疆见过一群牧民,他们跳的舞里,竟有‘生生剑’的影子,说是祖辈从东域的商队那里学来的。原来,真正的传承,从不用刻意记挂。”
两人正说着,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石砚出去一看,竟是各地剑修堂的人聚在了山脚下,手里都捧着自家的信物——有的是磨得发亮的木剑,有的是染着青蓝的护腕,还有的,是刻着“守心”二字的石牌。
“石砚兄,”丫丫的曾孙举着一面锦旗走来,旗上绣着五柄剑环绕着一颗星,“西域、北疆的同道都说,想在天衍山立块‘剑心碑’,把五位前辈的故事刻上去,让后人都能看见。”
石砚看着攒动的人影,看着他们眼中的光,突然明白了苏沐雪临终前那句“虹光是契”的意思——所谓契约,从不是刻在纸上的字,而是藏在无数人心里的念,念力聚在一起,便成了跨越山海的呼应。
他转身跑回剑庐,取下那柄传承多年的木剑,高高举起。阳光下,木剑的星音石与墙上五柄剑的光芒连成一片,化作一道巨大的虹光,冲天而起,笼罩了整个天衍山。
山下的众人纷纷抬头,望着虹光,不约而同地拔出剑,练起了“生生剑”。五湖四海的剑声汇聚在一起,清越、坚定,像在天地间奏响的歌谣。
老者站在剑庐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老泪纵横。他提笔在竹简上写下最后一句:“岁月会老,剑鸣不会;人会离去,心灯长明。”
虹光散去时,石砚将木剑重新挂回墙上。五柄古剑的光晕渐渐淡去,却在剑庐的梁柱上、石阶上、甚至孩子们的笑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像春天刚抽芽的新绿。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就像天衍山的风会一直吹,万剑冢的剑会一直鸣,那些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会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长出新的模样。
而剑庐的门,永远为怀揣“守心”二字的人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