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尝遍珍馐的 ** 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赵醇却格外珍视,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品尝。
只因这碗连子羹是皇后亲手所制。
这是赵醇从未有过的待遇。
自赵离那场 ** 后,赵致与他重修旧好,每晚都会亲自为他熬制连子羹。
尤其是得知天赐降生后,赵致熬制连子羹的次数愈发频繁。
赵醇猜想,或许是赵致经历了上次的惶恐,害怕再度失去他,因而格外珍惜彼此相伴的时光。
赵致如此,他又何尝不是?他也惧怕与赵致分离。
若失去赵致这般贤良的妻子,必将抱憾终生。
因此,赵醇分外珍惜与赵致共处的每分每秒,尤其喜爱她亲手熬制的连子羹。
即便这羹汤滋味 ** ,火候未必恰到好处,他依然甘之如饴。
“用完了。”
赵醇放下空碗,侍立一旁的宫人立即将碗筷收入食盒,动作干净利落。
“味道如何?可合陛下心意?”赵致含笑问道。
“只要是你亲手所做,无论何种滋味,朕皆欢喜。
”赵醇脱口而出。
闻言,赵致掩唇轻笑,眸中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愧色。
自那件事后,她对赵醇始终心怀歉疚,故重逢以来,她加倍体贴,以弥补心中亏欠。
如此也好。
但愿赵醇永远不知晓 ** ,永远维持现状,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
赵致目光柔和地望向赵醇,轻声回应:
“若陛下喜欢,臣妾日后每日为陛下熬制羹汤,您想吃什么尽管吩咐,臣妾必定尽力而为。”
她心中对赵醇充满歉疚,只能通过照料他的起居饮食来稍作弥补,唯有如此,那份愧疚才能减轻些许。
“你如今怀有身孕,何必劳神费力?这些琐事交给下人便是,你只需安心在宫中休养,静待麟儿降生。”
“少些劳累,少些忧心!”
赵醇虽贪恋她专注的目光,也喜爱她亲手熬制的连子羹,但比起未出世的孩子,这些都微不足道。
他不愿因一时口腹之欲而危及胎儿,酿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无妨的,臣妾尚有余力。”
“陛下不必过分担忧。”
“臣妾的身子并非那般娇弱。”
赵致心绪愈发复杂。
赵醇如此重视这个孩子,若他日知晓内情……她暗自将赵离咒骂千万遍,若非此人,何至于陷入这般境地。
“还是谨慎为妙!”
赵醇忽而叹道:“说来,朕有些想念在北凉的隋珠了。”
他虽声称不认这个女儿,但终究血浓于水。
十余年朝夕相处的亲情,岂能轻易割舍?何况当初之事,皇室确有亏欠,她远走北凉亦是无奈之举。
赵醇虽有悔意,却无更多自责。
身为大离君王,万事皆以江山社稷为重。
即便重来,他仍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隋珠那孩子,向来没心没肺的。
”
陛下何必总惦记她!
从她踏出宫门那刻起,便再不是我们的女儿了。
提起隋珠,赵致就心烦意乱。
当初是她先设计了这个女儿,让她与那人发生那般纠葛,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更不敢想,若隋珠知晓 ** 后能否承受。
终究是我们亏欠在先。
赵醇叹道:去北凉也好,徐晓向来疼爱隋珠,她在那边定不会受委屈。
只是......
话到此处突然停住,赵醇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赵致见状追问:陛下在顾虑什么?
就是那个李锛,当年给隋珠选的驸马!
提及此人,赵醇眼中杀意骤现。
若不手刃此贼,他死不瞑目,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听到这个名字,赵致心头猛地一颤。
那些本以为遗忘的往事骤然浮现,令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皇后怎么了?
臣妾想起李锛在太安城的所作所为,既恨之入骨又毛骨悚然。
赵致勉强扯出笑容掩饰,实在不愿再听这名字,更不想再见此人。
朕亦恨不能将那逆贼千刀万剐。
赵醇杀气凛然,转瞬却又颓然叹息:可若真杀了李锛,隋珠在北凉的处境只怕更难。
此人对北凉的重要性堪比张居鹿之于大离,朕不得不为女儿将来考量。
这正是赵醇迟迟未动手的最后顾忌。
赵醇忧虑除掉李锛后,远在北凉的女儿会遭受报复。
隋珠虽任性妄为,终究是皇室血脉,不容他人轻侮。
这位 ** 揉了揉太阳穴。
那丫头去哪儿不好,偏要跑去徐晓经营多年的北凉。
在那片铁板般的势力范围里,就连他这个大离天子也难伸手。
且行且看吧。
既然她选择抛下皇室尊荣,便是断了这份亲缘。
以她大离公主的身份,料想徐晓总会给几分薄面。
至于李锛——
此等逆贼当诛!太安城的 ** 犹在眼前,若不严惩,何以服天下?
陛下!
此事若心慈手软,折损的可是皇家威严!
见赵醇迟疑,赵致急忙劝谏。
她夜夜恨不能将那奸贼千刀万剐,好抹去所有不堪往事。
朕明白。
爱妃安心。
只要那逆贼现身,定叫他死无全尸!
话音未落,内侍疾步入内。
赵醇止住话头,目光扫去。
得到示意后,宦官伏地禀告:
启禀陛下、娘娘,首辅大人携属官已至御书房外候旨。
可要传召?
张居鹿?赵醇眸光微动,与赵致交换眼神后沉声道:
宣。
这位肱股之臣确有经世之才,他赵醇尚能驾驭,却不知后继之君能否镇得住这柄利剑。
赵醇对张居鹿起了杀心已久,此事在太安城朝堂上已非秘密。
但他并不急于动手,至少要等到自己年迈将逝,或是西楚残余势力彻底肃清之后。
待大离王朝再无后患,他便可名正言顺地除掉这位功臣。
张居鹿显然洞悉了他的心思,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履行着臣子本分。
赵醇思忖良久,终于明白这正是张居鹿的秉性——若他会畏缩逃避,反倒不似其为人。
这样也好。
皇蒂早已盘算妥当:待新君即位时,再对张家后人施以恩赏,既能彰显皇恩浩荡,又可笼络天下寒门士子。
正沉思间,张居鹿领着李锛等人步入御书房。
李锛垂首偷瞥赵醇与赵致,目光在赵致微隆的腹部稍作停留,心中暗叹:皆是往日种下的因果。
他暗自盘算要寻机与赵致密谈,探明其真实想法。
众人正欲行礼,赵醇朗声道:免礼!深夜召首辅入宫已令朕过意不去,若再受礼,朕今夜怕是要辗转难眠了。
随即命宦官为张居鹿看座。
待张居鹿从容落座,赵醇刚要提及喜宴之事,忽有宦官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赵醇不悦蹙眉:何事如此惊慌?这已是今晚第二次被打断,他不禁暗恼宫中宦官越发不懂规矩,竟在君臣议事时屡次失仪,决意事后要让掌印太监好生管教这些奴才。
陛下!
奴才刚接到钦天监监正传来的急报,事关重大,恐误了陛下要事,这才斗胆惊扰圣驾。
听闻此言,赵醇面色稍霁,沉声问道:小书柜给你带什么话了?
这小书柜乃是新任钦天监监正,确实比前任那个老糊涂强得多。
这些日子但凡有刺客潜入宫禁,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哪像之前那个废物,竟让西楚余孽逼近朕百步之内都毫无察觉。
既是小书柜的禀报,赵醇勉强压下心头火气。
监正派人来说——
方才发现逆贼李锛已潜入宫中!
话音方落,御书房内霎时鸦雀无声。
赵醇拍案而起,眼中杀机毕露:此话当真?
好个李锛!朕正愁寻他不得,这厮竟敢自投啰网。
若消息属实,定叫这乱臣贼子有来无回!
赵致袖中双拳紧握。
呼吸不觉急促。
死死盯着老太监。
李锛这厮竟敢潜入太安城?还混进了皇宫?莫非......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赵致脑海:这逆贼是冲朕来的?!
张居鹿却神色如常,仿佛充耳未闻。
李锛冷眼旁观众人反应,没想到自己的名号竟能让大离朝堂震动如斯。
回禀陛下,监正确是如此传话。
得到确认,赵醇面沉如水,眼中阴晴不定。
好个李锛,既然你自寻死路,这颗脑袋朕就笑纳了。
来人,速宣卢白燮进宫。
卢白燮身为兵部侍郎,掌管皇宫禁卫事务。
宫中大小防务皆由其统辖,昔日曾有刺客潜入皇城,正是卢白燮亲自率人将其缉拿归案。
此事交由卢白燮处置本是上佳之选。
赵醇忽然想起卢白燮与李锛素有交情,不由得眉头紧锁。
虽说卢白燮确实忠心可鉴,但此人有时难免优柔寡断。
若让他追查此事,万一发现李锛藏身之处,究竟是依法严办,还是会念及旧情纵放逆贼?
事关重大,赵醇决不容许出现任何纰漏。
且慢!
容朕再作思量。
正要传令的老宦官闻言立即驻足,面露疑惑地等候圣意。
见此情形,李锛暗自冷笑。
这昏君倒是警觉,果然对卢白燮心存猜忌。
堂堂棠梨剑仙,在江湖背负朝廷鹰犬的骂名,谁知在庙堂之上竟也难得君王信任。
宣顾剑堂即刻入宫觐见!
赵醇权衡再三,认定此事由顾剑堂处置更为妥当。
且不论朝堂上顾剑堂与徐晓的政见之争,单说其与李锛的宿怨——若让顾剑堂知晓李锛藏身宫中,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揪出。
此等狠辣之人,正合 ** 心意。
老奴这就去办!
老宦官匆匆离去后,御书房内只剩赵醇与张居鹿二人。
皇蒂凝视着当朝首辅,沉声道:适才有逆臣欲行刺于朕,朕一时失态,倒让爱卿见笑了。
陛下言重。
张居鹿躬身道:圣体安康关乎社稷根本,自当以龙体为重。
陛下处置得当,臣深以为然。
张居鹿深知赵醇的性格,几句话便让赵醇神色舒展。
国事为重!
说实话,赵醇此刻倒有些不忍下手了。
但为了大离江山稳固,为了后世君王能镇住朝中日益猖獗的寒门势力,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圣上安危就是头等大事!
张居鹿随即问道:不知擒获李锛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逆贼?这本不该他过问,但为打消赵醇疑虑,他必须多此一举。
若不言明,以赵醇多疑的性子,定会起疑,这对所有人都不利。
哈哈哈!赵醇大笑,这等逆贼自当凌迟处死,悬首示众,让天下人知道与大离为敌的下场!
见赵醇志得意满的模样,李锛暗自嗤笑。
只要那位老太监不返京,单凭顾剑堂和钦天监那个毛头小子,休想抓住他。
臣在此预祝陛下马到成功。
张居鹿恰到好处的奉承令赵醇十分受用。
朝中正需要这般既能办事又懂进退的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