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云层,缓缓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时,苏雪晚还有些恍惚。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她睡得并不踏实。
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正闭目养神,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机舱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他眼皮微掀,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目光,“醒了?”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伸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快到了。”
“嗯。”苏雪晚点头,心里那点不真实感渐渐被暖意取代。
他真的和她一起来了巴黎。
出关、取行李,一切顺利。
贺昀初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苏雪晚跟在他身侧,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处理一切,心里莫名安定。
抵达机场厅外。
巴黎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苏雪晚下意识裹紧了大衣。
贺昀初将她往身边揽了揽,用身体替她挡住风。
“冷吗?”他低头问。
“还好。”她抬头对他笑笑,“就是风有点大。我们直接去酒店吗?达叔是不是明天才到?”
贺昀初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语气却平淡:“他应该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便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达叔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昀初,雪晚!”达叔利落地下车,接过贺昀初手中的行李箱,“路上还顺利吧?”
“达叔!”苏雪晚又惊又喜,“你不是下午的航班吗?”
“我改签了早一班的飞机,”达叔一边熟练地安置行李,一边笑着解释,“提前过来租好车,正好来接你们。我女儿在巴黎定居,我也能顺道看看她和我的小孙儿。这巴黎的大街小巷,我可比本地人还熟!”
贺昀初微微颔首,对这个安排似乎早已了然,他绅士地为苏雪晚拉开车门:“快上车吧,外面冷。”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沿着高速公路向市区驶去。
达叔车技娴熟,对路线也颇为熟悉。
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
灰白的天空,整齐的梧桐树,还有那些典型的奥斯曼建筑……
苏雪晚静静看着,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曾是她学习和生活过的地方,承载着她最纯粹的梦想和努力。
“近乡情怯?”贺昀初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
苏雪晚回神,转头看他:“有点。才几个月而已。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低笑,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进掌心:“不是梦。只不过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鼻尖微酸。
车子却没有驶向市中心的豪华酒店区,反而拐进了她愈发熟悉的街区。
苏雪晚疑惑地看着窗外越来越眼熟的景物,心跳莫名加速。
“达叔,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她忍不住向前探身问道。
开车的达叔透过后视镜与贺昀初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呵呵地说:“没错的,昀初吩咐的路线。”
贺昀初但笑不语,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最终,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那栋她再熟悉不过的奥斯曼风格建筑前。
正是她和贾以沫曾经合租的那栋楼!
“这……”苏雪晚惊讶地转头看贺昀初。
他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率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到了,贺太太。”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苏雪晚懵懵地跟着他下车,仰头望着那扇熟悉的、位于顶层的落地窗。
贺昀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复古的黄铜钥匙,放在她掌心:“第一天,我们住这里。酒店是明天之后的事。”
苏雪晚彻底怔住,看着掌心的钥匙,又抬头看他深邃含笑的眼,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什么时候租下的?”
“惊喜的一部分。”他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住一下你曾经住过的地方?你想吗?”
苏雪晚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握紧钥匙,用力点头:“想!”
达叔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默默将行李提下车。
老式建筑依旧没有电梯,楼梯狭窄而旋转。
苏雪晚走在前面,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响,每一步都踏在回忆里。
“以前每天爬楼,觉得累。现在想想,倒是锻炼身体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澎湃。
贺昀初提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略显斑驳的墙壁和老旧的木质扶手,将她细微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
达叔则提着最重的那个箱子,步履稳健地跟在最后。
终于爬到顶层。
苏雪晚深吸一口气,将那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依旧是那个50平米的小公寓,玄关狭长,左手边是开放式厨房,白色的橱柜和复古瓷砖地板干净如初。
右手边是客厅,米色沙发依旧靠窗摆放,旁边是那张圆形木质餐桌,桌上那盏从跳蚤市场淘来的铜制台灯也还在原处。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却又好像有些不同——
房间里纤尘不染,窗明几净,花瓶里甚至插着一束新鲜的白色小苍兰,散发着清浅的香气。
苏雪晚走进客厅,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扇朝南的落地窗。
窗外,埃菲尔铁塔静静矗立在冬日灰蒙的天空下,一如往昔。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心潮起伏。
贺昀初将行李放在玄关,没有打扰她。
他缓步走进这个小小的空间,目光仔细地掠过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他不曾参与的,她的过去。
他走到窗边,站在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远处的铁塔。
“View很好。”他说。
苏雪晚从翻涌的回忆中回过神,转头看他时,眼底还闪着未散的水光:
“以前我和以沫常坐在这儿,开一瓶红酒,看着铁塔一点点亮起来。她说,这是巴黎最触手可及的奢侈。”
贺昀初唇角微扬:“看来你们很懂怎么享受生活。”
“是吗?”苏雪晚弯起眼睛,笑意盈盈,“生活嘛,总要有点仪式感才有趣。”
达叔放好行李,识趣地开口:“昀初,雪晚,那我就先告辞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贺昀初点头:“辛苦了,达叔。”
苏雪晚也微笑着道别:“再见达叔,祝您和家人团聚愉快。”
达叔离开后,苏雪晚带着贺昀初简单参观了一下。
卧室很小,两张单人床依旧靠墙摆放,中间是那张共用的书桌。
墙上还贴着几张照片,可能是她离开之前忘记带走了。
看来,这房间一直没租出去。
大多是她和贾以沫的搞怪合影,记录着那段青春飞扬的岁月。
贺昀初的目光在那些照片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一张苏雪晚独自坐在塞纳河畔写生的侧影上。
阳光洒在她身上,安静而美好。
“这里……很好。”他收回目光,看向她,语气认真。
苏雪晚心头一动,正想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