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一碟刚蒸好的米糕,你与丹恒相对而坐,安静用着早餐,阿月蜷在你们之间的另一张空椅子上,眯着眼,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着。
气氛很安宁,甚至带着一种家常的惬意。你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语气寻常:“今日有什么打算?”
他的动作一顿,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
“……今日打算去神策府探听将军的情况。”
你挑了挑眉,放下茶杯,瓷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轻响,慢悠悠地,“哦?那你昨日……”
丹恒:……
那双青灰色的眼眸飞快眨动一下,而后缓缓转向一旁,开始细细打量起窗台上那盆长势正好的花了。
你:……
噗。
你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端起茶杯,“那就去吧。”
说罢,你浅抿了一口茶,氤氲的香弥漫开来,视线也自然而然落回手中的茶汤上,“我就不送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特赦令,丹恒的脊背几乎是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好。”
他放下碗筷站起身,刚要转身,就又想是回想起什么般回眸看你,唇张合了两下,却只吐出来干巴巴的一句。
“…先生,我走了。”
“嗯,一路顺风。”
几次欲言又止,他终究没有说出那番深埋心底的话。
……
杯中茶凉,你缓缓将最后一点清苦的余韵饮尽。
桌面上的碗碟尚有余温,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却已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消散在晨风里,你静坐片刻,目光掠过窗外已然开始喧嚣的罗浮街巷。
是时候了。
你起身,收拾好餐桌,阿月轻盈地跳下椅子,蹭了蹭你的脚踝。你弯腰揉过了它的脑袋,它便心满意足地蜷回它的软垫上,继续打盹去了。
整理好一切,你将药箱仔细检查了一遍,添了些许今日可能用到的药材与器具,然后推门而出。
晨光正好,不过五百步,那栋熟悉的私宅便已映入眼帘,门口那一副正要出门模样的彦卿见到是你,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离开。
你拾级而上,在那扇昨日轻轻推开的房门前驻足,抬手,屈指,在门扉上叩响了三声。
“景元,”你唤道,声音清晰地传入内室,“是我。”
“进。”
你推门而入。
景元已然醒了,此刻他正靠坐在床头,虽然面色依然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瞳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神采,一见到你,他唇角便自然地扬起一抹惯常的、略带慵懒的笑意。
“来了?我还以为,我们忌炎统领日理万机,要把我这病榻前的约定给忘了。”
你走到榻边,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调侃,目光先落在他胸前的绷带上,确认并无新的血迹渗出,才拉过矮凳坐下。
“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忘。”你语气平淡,“将军若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
景元十分配合地伸出手腕,任由你搭上指尖去探查体内气息的运行,你不说话,他便也安静,只是视线一直定定落在你的脸上。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过了片刻,你收回手。
“恢复得比预想中快些,但内里损耗依旧严重,不可动用命途能力,需静养。”
“静养……”景元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又无奈的事情,笑着摇了摇头,“谈何容易。”
“身体是根本。”
你一边整理药箱一边道,“若是将军倒下了,罗浮才真是群龙无首。”
景元闻言转回头看你,眼底里似乎飞快划过了什么,他忽然笑了声,“有你在,我便是想倒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凌风哥?”
你动作微微一顿,抬眼时,正正好对上了他那双含笑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金色眼瞳。
片刻后,你垂下眼,将话题带回了正轨,“该换药了,将军。”
景元眼底的笑意不仅未减,反而更深了些,就像是早已预料到你的反应,他极其配合,甚至带着点刻意展示的顺从地,慢条斯理地松解了寝衣的系带。
苍白的肌肤和层层缠绕的绷带暴露在晨光中,你神色不变,小心翼翼解开旧绷带,当最后的敷料被揭下,那道狰狞的伤痕完全显露出来——即使已在龙女的力量和药物作用下缓和些许,那里依旧透着骇人的红紫色。
你眸光一暗,拿起准备好的新棉巾,开始为他清理伤口周围。
药汁触及肌肤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驱散了伤口愈合时常有的麻痒与闷痛,景元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略显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些许。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药瓶开合的轻微声响,和绷带缠绕时细微的摩擦声。
直到你将最后一段绷带仔细固定好,为他拢上衣襟,他才缓缓开口,“多谢。”
你收拾着药具,闻言并未抬头,“分内之事。”
你又将一瓶新配制的、用于内服的丹药放在他床头,“按时服药。”
“谨遵医嘱。”景元笑着,从善如流,但他的目光并未看向那瓶丹药,而是一直落在你身上。
你在他的注视下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我会把你的情况与白露详细说明。”
景元微微颔首,“好。”
“我明日还会再来。”
景元唇角微勾,“嗯。”
你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可就在你伸手即将推开房门时,他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点点故态复萌的、懒洋洋的调侃:
“忌炎。”
你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下次来,”他慢悠悠地说,“若方便……带些不苦的零嘴可好?”
你放在门上的手稍稍用力,推开房门,清晨的光线涌了进来。你迈步走了出去。
“看情况。”
房门被轻轻合上。
景元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牵动了伤口也浑不在意,他伸手拿过床头的药瓶,握在掌心,瓷瓶温润,仿佛还残留着某人指尖的温度。
他缓缓呼气,仰头靠回软枕里,闭上眼,窗外是罗浮喧嚣又充满生机的一天。
而他知道,至少在这段养伤的日子里,每日的晨光中,都会有那么一个青色的身影,如期而至。
……
……
……
门又被轻轻推开了,彦卿的小脑袋探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将军……”
景元没有睁眼,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病中的虚弱,只有不容置疑的决断,“彦卿,替我将我的衣服拿来。”
彦卿一愣,脸上瞬间写满了不赞同:“将军!您的伤……”
“无妨。”景元缓缓睁开眼,“只是需要去撑撑场面,不碍事。”
彦卿看着将军眼中那熟悉的神采,抿了抿唇,将满腹的担忧咽了回去,低声应道,“……是,将军。”
他转身快步离去,准备去取那套象征着责任与重担的将军常服。
景元重新合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只尚存余温的药瓶。
虽然说的确很想躺个昏天黑地…但是,罗浮不允许他这个将军长时间偷懒呐。
诶,想来零嘴也是没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