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言的推断,如同在暗流汹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决定性的石子。七长老雷厉风行,立刻下令封锁言家坳所有出入口,同时调取近三个月来宗卷阁正殿与偏殿的所有值守与借阅记录,并秘密传唤所有符合条件——即能同时、或有合理借口频繁接触两殿,且具备一定符法或精神修为的高层人员。
一时间,言家内部风声鹤唳,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静室内,周不言服用了七长老送来的珍贵丹药,正盘膝调息,加速恢复消耗过度的真元和心神。他虽然闭目,但灵台清明,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自苗疆归来后的一系列事件,尤其是宗卷阁出事前后的所有细节。
那行刻意掩饰的批注笔迹……那混合魂煞与异香的能量残留……那被远程引动的核心魂煞……
突然,他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七长老,”他对守在一旁的七长老沉声道,“或许我们想复杂了。那内鬼留下批注指引我们找到羊皮卷,除了挑衅,是否也是一种‘交差’?”
“交差?”七长老一怔。
“没错。”周不言思路愈发清晰,“假设内鬼的任务,就是从宗卷阁找到或确认某样与龙脉、与东瀛邪修计划相关的东西。他找到了,并且用这种方式,既完成了任务(将信息传递出去),又尽可能地隐藏了自己(通过批注和魂煞灭口)。他甚至可能预料到我们会发现羊皮卷,但这或许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将我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这张羊皮卷上,从而忽略他真正传递出去的信息,或者……他本人在家族中的其他动作!”
就在这时,负责核查记录的一位长老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地禀报:“七长老,不言,有重大发现!近三个月内,频繁以‘整理古籍’、‘核查目录’为由进出宗卷阁正、偏两殿,且符合修为条件者,共有七人。但其中一人,在三位弟子出事前一个时辰,曾以‘归还一份前朝地理杂记’为由进入过偏殿,而那份杂记的存放位置,距离发现批注的《东瀛阴阳道考》非常近!”
“是谁?”七长老目光如电。
“是……执事堂副执事,言承宗!”
言承宗!辈分上算是七长老的侄子,平素为人勤恳低调,负责部分家族物资调配与记录整理工作,有合理的权限接触宗卷阁,但绝不显眼。
“而且,”那位长老补充道,“我们秘密检查了言承宗日常处理公务的房间,在他常用的砚台底座下,发现了一个用隐形药水绘制的、极其微小的菊花印记!与羊皮卷上的印记一般无二!”
证据指向已然明确!
“好个言承宗!藏得够深!”七长老怒极,周身气息鼓荡,就要立刻下令拿人。
“七长老且慢!”周不言却突然出声阻止,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此刻拿他,固然能清除一害,但他若宁死不招,或体内也有自毁禁制,我们便断了追查东瀛邪修下一步计划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周不言压低声音,“他既然完成了‘找到羊皮卷’的任务,并试图误导我们,那么他接下来,必然会有后续行动,要么传递羊皮卷已被我们发现的消息,要么执行新的指令。我们何不佯装已被羊皮卷完全吸引注意力,放松内部戒备,引蛇出洞,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与谁联系!”
七长老闻言,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好!就依你之言!此事由你全权谋划,老夫配合你演这场戏!”
当日下午,言家高层便“如内鬼所愿”地发布了一系列命令:集中所有长老研究那张神秘羊皮卷;加派人手保护宗卷阁核心区域;对三名昏迷弟子苏醒抱有极大期待;同时,对内部的排查则故意显露出陷入僵局、方向不明的迹象。
暗地里,周不言与七长老却布下了天罗地网,数名精通隐匿与追踪之术的精英弟子,在周不言以特殊符箓加持下,牢牢盯死了言承宗的一举一动。
果然,就在家族表面注意力被羊皮卷吸引过去的第二天深夜,言承宗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住所,没有前往山外,反而是朝着言家坳后山,一处废弃已久的祭坛方向潜行而去。
那里人迹罕至,正是秘密接头的绝佳地点。
周不言与七长老远远吊在后面,如同暗夜中的猎手。
“鱼儿,上钩了。”周不言目光冰冷,低语道。他倒要看看,这条潜伏在言家内部的“影蛇”,究竟要将怎样的情报,传递给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