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渊峡谷的阴气浓得能掐出水来,墨黑的雾霭裹着刺骨的寒意,贴在皮肤上像冰碴子在刮。地面铺着层半寸厚的黑霜,踩上去 “咯吱” 作响,霜下的碎石子硌得脚生疼。偶尔有几簇泛着幽蓝微光的阴生草从石缝里钻出来,叶片薄得像蝉翼,却在阴气里倔强地亮着,反倒衬得这峡谷更显死寂。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雾霭里走来,是元瑶。她提着盏巴掌大的琉璃灯,灯壁上刻着缠枝幽冥花纹,灯芯燃着幽绿的引魂火,火光虽弱,却能穿透三尺浓雾,把她的身影照得愈发清晰。她穿一袭淡绿罗裙,裙料是极罕见的 “水云绫”,在幽光下泛着淡淡的珠光,裙摆绣满了细碎的银线幽冥花,每走一步,花瓣便像活过来般轻轻颤动。领口和袖口镶着圈银边,衬得她露出的皓腕愈发雪白,腕间戴着串淡紫色的魂珠串,每颗珠子都泛着微光,是用百年阴魂的凝魄制成,能护持魂魄不散。
最惹眼的是她的模样 —— 发间别着支银质魂珠钗,钗头坠着颗水滴状的幽蓝魂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映得她鬓边的碎发都泛着淡蓝光泽。她的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在引魂火下像浸了蜜的琥珀,温柔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鼻梁挺直,唇瓣涂着淡紫的唇脂,是用幽冥草的汁液调的,不艳俗,却衬得她肤色如雪。她怀中抱着个莹白的羊脂玉瓶,瓶身刻着细密的聚魂纹,瓶内隐约有淡紫色的魂光流转,那是妍丽的魂魄,她护得极紧,手臂微微弯曲,像抱着件稀世珍宝。
“这里的阴气…… 该够稳住师姐的魂魄了。” 元瑶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拂过岩壁上的青苔。她的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涂着淡粉的蔻丹,触到青苔的瞬间,原本暗绿的青苔竟泛出墨黑的光 —— 阴气已渗入石髓,连岩石都吸饱了阴力。她刚要弯腰从储物袋里取出安置肉身的木匣,却突然顿住,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不远处竟传来极微弱的呼吸声,带着股混杂着血腥与魔气的气息。
阴渊峡谷常年无人踏足,除了游荡的阴魂虚影,怎会有活人的气息?元瑶握紧琉璃灯,脚步放得极轻,像片羽毛般朝着声音来源走去。转过一块丈许高的上古海兽骸骨 —— 那骸骨泛着淡白的磷光,肋骨间还缠着些腐烂的海草 ——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怔住。
地上躺着个男子,模样惨得让人心惊。他穿件黑色麻布劲装,布料早已被血浸透,从左肩到腰腹裂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的皮肉泛着黑紫色的毒痕,毒痕像蛛网般往脖颈和胸口蔓延,边缘还沾着些墨绿色的毒沫,是毒纹蛟的蛟毒无疑。他的后背不自然地隆起,弧度狰狞,显然是断了好几根骨头,连躺着的姿势都透着股难以忍受的僵硬。他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处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落在黑霜上,瞬间凝成暗红的血冰。
男子的脸苍白得像纸,连唇瓣都泛着青灰,却依旧能看出他的轮廓极硬朗 —— 眉骨锋利,鼻梁挺直,下颌线绷得很紧,即使陷在昏迷里,眉头也皱得紧紧的,像是在抵抗着体内肆虐的毒素。他的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赤金色魔光,煞气顺着毛孔往外溢,却奇异地不显得凶戾,反而像困在牢笼里的猛虎,即使受伤,也透着股刚猛坦荡的劲。他的腰间挂着个半开的黑色储物袋,里面的东西散落在黑霜上:半瓶空了的清毒丹瓶、几块碎裂的低阶灵晶、还有张泛着褶皱的地图,边角都被血浸透了。
元瑶握着琉璃灯的手紧了紧,指尖凝聚起一丝淡绿色的灵力 —— 魔光与煞气通常意味着此人修的是魔道功法,她自幼被师傅教导要远离魔修,本想转身就走。可目光落在男子的眉宇间时,却又挪不开了:他即使昏迷着,眼神依旧透着股不屈的劲,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坦荡,像极了当年还未陨落的师傅 —— 师傅也是这般,哪怕面对强敌,也从不做阴私之事。
“虽是魔修,却不像作恶之辈……” 元瑶轻声自语,声音像浸了泉水的银铃,温柔却不软糯。她蹲下身,琉璃灯凑近男子的伤口,幽绿的光把伤口照得愈发清晰:胸口的毒痕边缘,竟有淡淡的赤金色火焰在微弱跳动,是他体内的功法在自行焚毒,只是毒素太过霸道,火焰已弱得快要熄灭,连带着他的呼吸都越来越浅。
元瑶犹豫了 —— 妍丽还等着她安置,虚天殿的还魂草也不能耽搁。可若放任此人在此,不出半日,要么被阴气侵入心脉,要么被毒息攻心而亡。她咬了咬淡紫的唇瓣,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罢了,顺手救他一次,也算结个善缘。”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个棕色的鹿皮药包,指尖捏着药包的系带轻轻一扯,淡绿色的药粉便倒了出来。这是她用幽冥草和清灵花炼制的 “解厄散”,能解大部分阴毒。药粉刚撒在男子的伤口上,就听到 “滋滋” 的声响,黑紫色的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下面淡红的新肉,药粉还泛着白色的泡沫,把残留的毒沫都吸了出来。
元瑶又取出枚莹白的固元丹,指尖轻轻撬开男子的嘴 —— 他的唇瓣干裂,还沾着些黑血,她动作极轻,怕弄疼他。丹药送进去后,她指尖凝聚起一丝温和的灵力,轻轻按在他的丹田处,想帮他化开丹药。可灵力刚触到丹田,就感觉到一股强横的抗力 —— 那股赤金色的魔劲虽然紊乱,却异常坚韧,像头受伤的猛虎,即使虚弱也不愿被外人触碰,甚至隐隐有反噬的迹象。元瑶急忙收回灵力,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丝诧异:“托天魔功…… 竟有人能把这刚猛的功法,修得这般有韧性。”
托天魔功是乱星海防御第一的蛮胡子所修功法,以霸道着称,寻常修此功的魔修都透着股凶戾,可眼前这男子,却透着股坦荡浩然的气息。元瑶看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突然生出个念头:她此番前往虚天殿,是为了寻找能让妍丽重生的还魂草和养魂木,此去凶险未知,若此人日后醒来,或许能拜托他在此照看妍丽师姐一二。
她从怀中取出块淡紫色的传讯玉符,指尖在符上快速刻字。她的指尖纤细,刻字的动作却极快,银线般的灵力顺着指尖流淌,在玉符上留下清晰的字迹。刻完后,她把玉符轻轻放在男子的手边 —— 他的手很宽大,掌心布满了厚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无力地蜷缩着,指缝里还沾着些礁石的碎屑和黑血。
元瑶又取出个深色的木匣,放在骸骨旁。木匣上刻着简单的聚阴阵纹,能聚拢周围的阴气,护住匣内的肉身不腐。她摸了摸怀中的玉瓶,声音放得极柔,像在对亲近的人说话:“师姐,你先在此待些时日,我找到还魂草,就回来让你重生。” 瓶内的魂光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她。
做完这一切,元瑶最后看了眼昏迷的男子。幽绿的引魂火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竟让他的轮廓柔和了几分。她提着琉璃灯,转身朝着阴渊峡谷外走去,淡绿的罗裙在雾霭里渐渐远去,像抹被风吹散的绿光。
厉飞雨躺在地上,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胸口的赤金色火焰又亮了几分,黑紫色的毒痕消退了大半,可他的身体依旧僵硬 —— 后背的断骨还在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血痂裂开又渗出新血。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指尖划过黑霜,留下道浅浅的痕迹,却又无力地落下,继续陷在昏迷中。阴渊峡谷的风,带着元瑶留下的淡淡药香 —— 那是幽冥草和清灵花的混合香气,清冷却安心 —— 吹过他的脸颊,为这场生死未卜的疗伤之路,添了丝意外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