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回来了。
从四百米的深海地狱，回到了人间。
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月光如水，洒在海神号那布满伤痕与淤泥的舰体上，反射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凄美的金属光泽。
直播的“上帝视角”并没有立刻消失，它缓缓拉高，将这史诗般的一幕完整地呈现在十四亿人眼前。
海神号如同一头疲惫的巨兽，静静地浮在海面上，它的身下，那数百名托举它归来的阴兵，也静静地悬浮在水中，仿佛是它最忠诚的影子卫队。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奇迹开始退场。
为首的那名阴兵，缓缓地，向着海神号的方向，做了一个类似于单膝下跪的动作，仿佛是在向舰艇里的人致敬，又像是在向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复命。
随即，它整个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一滴滴入水中的墨，缓缓散开，最终消融于无尽的黑暗海水之中。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那支令人灵魂战栗的深海神军，来时无声，去时无痕。
不到十秒钟，海面上空空如也，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艘孤独的潜艇，和十四亿还没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的观众。
随着阴兵的消失，“上帝视角”的直播画面，也闪烁了一下，瞬间切换。
画面回到了秦夜那间凌乱的别墅客厅。
镜头因为手机掉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对着天花板。
但全国人民，都听到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几个声音。
先是陆晚灵那清脆的，喝完可乐后心满意足的饱嗝声。
“嗝~”
然后，是她略带慵懒，仿佛刚刚做完一套广播体操般随意的声音。
“好了，收工。”
“秦夜，把账单给他们发过去。”
“啪。”
一声轻响，直播信号被干脆利落地掐断了。
十四亿块屏幕，瞬间恢复了它们原本正在播放的节目。
有的在放晚间新闻，有的在放家庭伦理剧，有的还在游戏界面。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
别墅客厅里。
秦夜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整个人像一尊风干的雕像。
直到陆晚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如同被注入了灵魂般，猛地一个激灵。
“账……账单？”
秦夜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那个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在伸懒腰的少女，大脑一片混沌。
“对啊，”陆晚灵理所当然地说道，“开工哪有不收钱的道理？你以为我真是做慈善的？”
她走到秦夜面前，踢了踢他的小腿。
“愣着干嘛？起来干活了。刚才那位赵首长，应该很快就会打电话过来了。”
秦夜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陆晚灵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快要爆炸的问题。
“大师……刚才那些……那些东西……是……”
“我的人。”陆晚灵淡淡地打断了他，语气就像在说“我的外卖小哥”一样平常。
她似乎看出了秦夜的恐惧，嘴角微微一撇，补充道：“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些玩意儿。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特殊的，只能在水下活动的能量聚合体，我临时捏出来的，一次性的。”
临时……捏出来的？
一次性的？
秦夜感觉自己的膝盖又有点软。
把那种堪比神魔的军团，说得跟一次性筷子一样……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他的手机，那个刚刚完成了史上最伟大直播的手机，疯狂地尖叫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
秦夜手一抖，差点把手机又扔了。
陆晚灵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没出息”。
“接。”她言简意赅。
秦夜做了几个深呼吸，仿佛即将接起的是来自地狱的判决。他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
地下指挥中心。
所有的命令都已经下达，所有的救援力量都在向着那个神迹坐标全速前进。
而中心里，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冯国安和赵振国，正站得笔直，像两个等待老师点名的学生，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一部红色电话。
电话已经拨通，正在等待对方接听。
“他……她会接吗？”赵振国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冯国安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电话。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个年轻的，带着颤音的男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是那个主播，秦夜！
赵振国浑身一个激灵，他看了一眼冯国安，得到首肯后，他用这辈子最恭敬，最虔诚，甚至带着一丝朝圣般颤抖的语气，对着话筒说道：
“请问……是……是秦先生吗？我，我是赵振国……我……我们想……想和大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一个清脆、干净，仿佛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女声响了起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
“赵首长是吧？别客气了。”
“人，我已经给你们捞上来了，你们自己派船去接吧。”
“咱们来谈谈费用问题。”
费用问题？
赵振国和冯国安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他们设想过一万种可能。
对方或许会提出他们无法理解的要求，或许会道出什么惊天的秘密，或许会让他们奉上信仰，甚至割让权力。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件事，是……要钱？
“费……费用？”赵振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对，费用。”电话那头的声音干脆利落，“看在你们是官方，又是拯救国家英雄的份上，给你们打个折。”
“一个亿。”
“不含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