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被贾诩那声阴恻恻的笑声打破。
袁基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里的茶杯几乎要被捏碎。
若是旁人敢在他刚遭灭门之祸时说“恭喜”,他拼了命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可偏偏是贾诩。
这个老谋深算的狗东西!之前可有过卖队友的记录,自己若是跟他杠上........
贾诩无视了袁基杀人般的目光,反而笑得更像一只刚偷了腥的狐狸。
他慢悠悠地说道:“袁公何必动怒?诩这一声恭喜,可是发自肺腑。”
“如今袁氏一族在洛阳除名,朝廷也把你的人头标了个天价。”
“这意味着,袁公哪怕心里还存着一丝对汉室的幻想,此刻也该烟消云散了。”
贾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恭喜袁公,从此以后,您只能跟我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再无退路,方能尽心呐。”
袁基胸口剧烈起伏,却无法反驳。
是啊。
全家都死绝了,他还顾忌什么?
除了跟着他们造反,他还有别的出路么?
贾诩见袁基不说话,转过头,对着正嚼着辣条看戏的张皓拱了拱手。
“当然,也要恭喜主公。”
“计策已成。”
“主公之前所担心的,天下州牧合围太平道的必死之局,如今看来,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了。”
张皓正把最后一根辣条往嘴里塞,闻言动作一顿,满头问号。
“啥?”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脸懵逼。
“老贾,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不是已经下旨,把袁基定为叛逆了吗?还要悬赏他的人头。”
“这不就是号召天下诸侯来打我们吗?怎么叫合围之势解了?”
张皓指了指地图上的邺城。
“你意思是,变成大家一起围殴邺城了?”
袁基听到这话,那张原本就苦涩的脸,此刻更像是刚吞了一斤黄连,幽怨得能滴出水来。
合着我就该死是吧?
贾诩哈哈大笑,那笑声中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自信。
“主公,且听诩为您解惑。”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洛阳的位置重重一点。
“首先,史阿刺杀皇子一事,乃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汉帝刘宏得知皇子遇刺,做了三件事:诛杀袁氏满门,罢免大将军何进。”
“但主公有没有发现,这里面少了一个最关键的人?”
张皓眨了眨眼:“谁?”
“张让!”
贾诩眼中精光一闪。
“杀皇子的刺客史阿,可是张让豢养多年的死士,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张让作为主谋嫌疑最大,下场应该比袁氏、何进更惨,甚至应该被千刀万剐。”
“可结果呢?”
“张让不仅毫发无伤,反而还能大摇大摆地出城迎接丁原入京。”
张皓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帝不知道史阿是张让的人?”
“不。”
贾诩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皇帝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是,张让向皇帝隐瞒了史阿杀皇子的消息,或者说,他编造了一个谎言,把罪名全都扣在了何进或者袁家头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贾诩从怀里掏出那本《天尊降凡》的画册,轻轻拍了拍。
“前些日子,左丰那阉人来传旨,诩特意送了他这本册子。”
“并且明确告诉他,这书已经在冀州大肆刊印,马上就要传遍天下。”
“左丰回京后,冀州通往洛阳的商道立刻就被封锁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张让怕了!”
“他害怕这书册传到洛阳,传到皇帝的手里!”
贾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兴奋。
“只要皇帝看到这书上画着史阿提着皇子头颅的画面,张让之前编造的所有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到时候,欺君之罪,加上杀子之仇,张让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他张让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也能想到,封路最多只能稍作延迟。”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书册传到洛阳,是早晚的事。”
贾诩的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一道痕迹,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刀。
“所以,丁原率领并州狼骑入京,并且迅速把持皇宫防务,绝对是张让的手笔!”
“他在寻求武力庇护,找一把能替他杀人的刀!”
张皓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武力庇护我懂,但他为什么要让丁原控制皇宫?”
贾诩转过身,看着张皓,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看书。”
张皓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这老毒物的意思是……张让要弑君?!
“诩大胆推测,不出半月,洛阳必有大变。”
“张让会先下手为强,除掉汉灵帝刘宏!”
“然后扶持年幼的皇子刘协上位。”
“届时,董太后垂帘听政,而实际大权,则会落入张让和丁原手中。”
贾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却让人不寒而栗。
“一旦刘宏身死,新皇登基,朝廷的局势就会彻底洗牌。”
“那些原本磨刀霍霍准备讨伐我们的州牧,比如兖州刘岱、豫州孔伷,他们的目光会立刻从太行山移开。”
“他们会打着‘清君侧’、‘诛阉宦’、‘讨伐国贼丁原’的旗号,起兵勤王!”
“到时候,天下大乱,诸侯混战。”
“谁还有空来管我们这一群躲在山里的‘反贼’?”
“这,就是诩所说的,合围之势自解!”
密室里一片安静。
只有张皓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逻辑……太特么闭环了!
这就是顶级谋士的视角吗?
直接预判了整个天下的走势!
“哼。”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当观众的褚燕突然冷哼了一声。
他抱着膀子,一脸的不信。
“全是你的推测。”
“那皇帝都管张让叫‘阿父’了,亲得跟亲爹似的。”
“就算知道是史阿杀的皇子辩又怎么样?”
“又不是奉张让的命令去杀的。”
“大贤良师让印的书里都写了,人家史阿杀皇子是为了救弟弟,关张让屁事。”
褚燕撇了撇嘴,嘟囔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还弑君……借那老太监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贾诩也不恼,只是抚着胡须,淡淡一笑。
“褚将军,你太高看皇家的恩情,也太低估帝王的猜忌心了。”
“对于上位者而言,背叛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死罪。”
“不过,既然褚将军不信,那我们不妨打个赌。”
贾诩竖起两根手指。
“不日,张让必会派心腹之人,秘密前来求见大贤良师。”
“到时候,一切自会明了。”
张皓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张让派人来找我?”
“他找我干嘛?”
褚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过去。
“越说越离谱。”
“张让那阉货找天师干什么?”
“难不成天师还能让他重新做回男人不成?”
“噗——”
正在喝水的张皓直接喷了一地。
这褚燕,平时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开起车来比谁都快?
张皓咳嗽了两声,赶紧打断了这个越来越歪的话题。
“好了好了!”
“不管以后情况怎么样,哪怕这天下真的乱成一锅粥,咱们也得先把自己的事做好。”
“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张皓转过头,目光落在一直没说话的袁基身上。
“袁基啊。”
袁基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袖口。
每次张皓用这种语气叫他,准没好事。
“主……主公,有何吩咐?”
张皓搓了搓手,笑得一脸灿烂。
“上次让你买的那八千匹战马,买到了没?”
话音刚落。
原本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赵云,瞬间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亮得吓人。
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到了一块肥肉。
他的白马义从!
他的梦中情马!
终于要有消息了吗?
赵云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盯着袁基,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被两道火热的视线盯着,袁基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那表情,比刚才听到全家死绝还要难受。
就像是便秘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有了感觉,结果又憋回去了一样。
“主公啊……”
袁基带着哭腔,摊开双手。
“马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