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跟帆哥闲聊了这件小事。
帆哥说不用因为自己同情了别人就内耗自己。
没有人要求我一定要恨刘翠云。
恨一个人并不会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
帆哥说我现在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清醒的认知，不会再愚孝地送人头回家为刘翠云和孙天宝奉献一生就够了。
“恨一个人很累的，你也可以选择不恨。只有不恨，不爱，才会无感，她才会真的影响不了你的生活。
就像你对孙天宝感情复杂一样。你也可以对刘翠云感情复杂，她可以冷血地对你不留任何情面。
但是你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有着对母亲来自骨子里的依恋和关心。
哪怕她的冷血斩断了你这种依恋，你还是无法对她狠下心来。
人对‘弑母’是有着绝对的禁忌的，正常人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大逆不道。
所以你做不到对她狠心，不会在行为上对她产生任何伤害，甚至看到她在吃苦会难受，这是你作为人类善良的本能，跟懦弱无关。”
我放下碗就去抱抱帆哥。
帆哥怎么能这么会说，我真的太爱他了。
帆哥说他也需要我抱抱，他很担心爷爷，虽然知道担心是没用的，但是还是会没来由地担心，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明知道没有用，还是在内耗。
我又有点自责，爷爷还在医院里，爷爷那么疼我，我刚才的时间，反而在因为一个伤害过我的人在苦恼。
帆哥刮了刮我的鼻子，说我这么多愁善感，大概率是生理期要到了。
“你也在担心爷爷的啊，自责什么，担心是意识里的，不会占据你所有的思想空间。
所以你还可以一边担心一边收拾房间，还可以被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假如担心是覆盖我们整个头脑的，我们会担心死的。”
嗯，还反而让帆哥来安慰我，真不该，我该安慰安慰帆哥的。
唉，今天的状态，黏糊到我都不喜欢我自己了。
嗯，帆哥预感正确，睡前生理期到访。
好在现在没那么难受了，还有帆哥的在身边，矫情了个够。
……
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腰酸，但是肚子痛到抽筋的情况已经很少出现了。
我洗漱后就抓紧时间给爷爷做手擀面。
帆哥也马上就起来了，让我拌面粉，他帮我揉。
揉面的时候加了鸡蛋和盐，面条会更劲道。
我煮了个汤头，做了点煎饼。
我跟帆哥先吃饱，再把顾爸爸和爷爷的早餐打包好。
家里别的不多，饭盒和保温袋都是现成的。
帆哥开车过去，到的时候，都还是热的。
给爷爷把汤面拌好，爷爷闻着香味就说肯定好吃了，一大碗都吃完了，吃得顾爸爸都馋了。
他又是只能吃杂粮煎饼。
顾爸爸后悔血糖没控制好，他作为一个曾经的医学生，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想着自己的血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专业。
上午约了各种检查。
我跟帆哥陪着跑上跑下。
爷爷快走容易咳嗽和气喘，我们给他租了轮椅。
下午的时候，血检指标都已经出来了，还做了增强ct。
顾爸爸找的专家叫家属进去谈话的时候，爷爷说，要一起去，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知情权。
专家是顾爸爸朋友，看到老爷子也进去了，看了一眼顾爸爸，顾爸爸点了点头，专家就直说了。
就目前拿到的检查数据来看，爷爷就是肺癌，都不能说是中晚期，就是晚期。
爷爷已经76岁了，做手术的风险很大。
而且手术后要配合化疗，正常年轻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老人。
最好能在后续的检查中，确定能否吃靶向药治疗，如果能够吃靶向药控制，那就优先选择靶向药。
如果不幸没有靶点，那么再考虑保守治疗或者手术加化疗的组合。
就是还有希望。
第一天主要是检查，医生使用了相关的药物，先把爷爷的炎症压制下去，尽量让咳嗽少一点。
医生都是自己人，说的很掏心窝子的话，癌症治愈的几率很低，无论什么方法，都是缓解症状。
在没确定最终的治疗方案前，一切的治疗手段，都是让人觉得舒服点。
爷爷说这个医生靠谱，不说绕弯子的话。
咳嗽少一点，爷爷人也活泛一些了，还是不能有大的动作，也不敢大声说笑，怕一个不小心又咳起来，咳到缺氧。
但是初步方案，肯定还要通过检查，确定是否能够吃靶向药。
这个检查还有比较多的步骤，还需要一段时间。
预约了好久的单人病房也有空位了，爷爷也搬进去了，晚上能睡好点。
也能减少同病房互相传染的风险，毕竟现在冬季，呼吸系统的传染疾病还是比较多的，而且，爷爷现在的抵抗力很差。
我们也陆续了解了一下相关靶向药的消息。
靶向药治疗效果好，但是就是贵。
针对肺部肿瘤最好的药，一个月得五万块。
爷爷自己也会查资料的，就是老花镜没带在身边不方便，让帆哥查了各种药的价格，都报给他，他好心里有个数。
爷爷住院这几天，陆续有很多人来看他。
有年轻的，来看望前辈，说得很客气。
有跟顾爸爸差不多年纪的，来看看老领导，举手投足之间，有网上说的厅局风。
爷爷看到合眼缘的会多聊两句，觉得累了，就通通让顾爸爸打发。
有一两个跟爷爷差不多年纪的，爷爷聊得多点。
我跟帆哥刚好走回去的时候，听到爷爷在说，如果一个月需要四五万，还能多活多少年也不去治了。
一辈子没给孩子留下点什么，剩下最后点退休金，自己还吃干花尽，那也太不靠谱了。
他一辈子，上过战场，享受过好日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真的要说遗憾嘛，他本来觉得自己身体还可以，孙子女朋友也找好了，觉得自己可以四世同堂，儿子媳妇还没退休，自己还能帮忙带带重孙子。
现在看来，没希望喽。
我跟帆哥在门口听着很不是滋味。
等里面的话题转换了之后，我跟帆哥才带着饭盒进去。
爷爷精气神好点了，乐呵呵跟他老友介绍我跟帆哥，声音里满满的骄傲。
晚上回家的时候，帆哥看着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好笑地问我：“真考虑现在就给爷爷生个重孙子啊？”
我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
“别有心理负担。爷爷说得只是最极端的情况，还不知道最终结果呢。
如果真的有靶向药，四万五万一个月，也肯定要治的。能治多久治多久，钱没了可以再赚。
我们都有能力赚钱，不需要爷爷把退休金攒着留给我们。
爷爷也不需要我们俩为了他的遗憾，这么早就结婚生子。
我们可以继续我们自己的节奏，我知道你肯定没准备好，没人会逼你的。
爷爷也不会，他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这个，他表达的只是他的希望，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也是不想给我们压力。
而且，爷爷的病并不是最严重的那种，还有的治。
我们刚好可以跟爷爷说，好好配合治疗，最多五年，让他抱上重孙子，作为鼓励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