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两下，努力保持镇定地把茶水先往前台送。
是啊，安娜妈妈那么高贵到无法靠近，我都没那么慌。
我朋友的妈妈嘛，我见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呀，魏妈妈很喜欢我，许阿姨很喜欢我，安娜妈妈也说谢谢我。
为什么看到顾妈妈，我会这么紧张。
我并没有向帆哥伸出“魔爪”啊，除了那次“情不自禁”的拥抱，我跟帆哥，始终没有超过友情的界限。
我自以为做得很好，但我这么心虚，也许是因为，我的心早就越界了。
王姐正在跟顾妈妈聊琪琪有多不听话。
“暑假不回来帮忙，跑到外面去做兼职，一个月一千八都不够她喝奶茶的。
我说她什么了，我就说她胖了点，让她跟着欢欢减肥。好了，跟着练了四天，直接逃走了，哼，还没有欢欢一半好。”
刚好王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把茶送到。
顾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接了王姐的话头：
“你琪琪总是好的喽，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
这交了男朋友马上就告诉你了，你知足吧，小帆什么都不跟我说，有没有交女朋友也不知道。”
我本来已经回到角落里的餐桌前，继续看书，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王姐，结果王姐也刚好看到我。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更明显了，完全控制不了，明明刚才还看得欲罢不能的情节，这会儿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顾妈妈顺着王姐的视线也转过身来看我：
“这就是你天天跟我说的欢欢吧，真能干。还考上师大了，这样家里人也不管她吗？这怎么读书啊？”
王姐口若悬河把我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我好尴尬。
“可不是我贬低自己家孩子，琪琪有她一半省心我就放心了。哦，对了，小帆上次走了就没回来？”
“没呢。问过他同学，说整天往工作室那边跑，一天天忙得不知道干什么。说是创业呢，生活费也没让我少给。”
“过年不是给你买礼物了？两万块的项链，戴上去就忘啦？”王姐打趣。
顾妈妈呵呵呵呵笑个不停：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谈女朋友呢，以后谈了女朋友，家里条件相当的还好，这要是谈个家里条件差的，他还不得补贴点啊？
到时候开销更高了，哪里还有给妈妈买礼物的份儿。”
王姐直爽，估计不想虚与委蛇下去：“切，你家还缺那点钱？给小帆养十个也没问题。”
我下巴掉到了地上，王姐，你太彪悍了。
顾妈妈看了我一眼：“说是这么说，就怕差距太多，三观不一样，以后不好相处。
如果按我的意思来，还是找个跟他差不多的，聊也能聊得到一块去，消费观念也差不多，省的以后矛盾多。”
我要是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我就是傻子了。
我不知道是哪里露出去的风声，反正应该不是王姐，毕竟她现在还在跟顾妈妈装傻。
但是能露出什么风声呢？
帆哥经常去找我？
我经常去借宿？
不对，关键词是“开销”、“花费”、“消费观”。
所以，是指我花了帆哥很多钱吗？
嗯三次高铁票和一次一千块资金支援，还有衣物、帽子、手套、水杯、银手镯，真的是好多钱了。
他还我四千块的时候，我说过先扣除我借他的钱的。
帆哥说，他的是“给”，不是借，不用还。
我给他的是“借”，而且我是从定期里面取出来借给他的，得还，还得补偿利息。
也许我跟帆哥太多的“资金往来”，让顾妈妈有了危机感。
毕竟，不管我现在如何自信，无论我觉得自己怎么跟帆哥在慢慢缩小差距。
差距始终都是在的。
而且很大。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的，我不是传统长辈能够接受的，孩子的另一半，甚至孩子的恋爱对象。
我的经历太适合做一个“捞女”、“仙人跳诱饵”，也怨不得帆哥的长辈要提防我。
王姐，那是对我有“女儿”滤镜。
想通了其实就淡定了。
王姐已经没有把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欲望了。
她们开始聊大环境不好，消费能力下降的问题。
聊公务员加班严重，这么忙你怎么有空出来的问题。
顾妈妈说她出来办事情，顺便进来乘凉。
哦，今天周五啊，所以顾妈妈是得体的，怕周六我们太忙，挑个空的时间找我们聊，不太突兀。
幸好，今天何以豪不在。
被孩子听到更尴尬。
现在尴尬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庆幸现在的我不是一般的强大，如果是以前，我可能现在就已经不知所措了。
我已经度过最初的紧张了。
毕竟我在悄悄准备靠近的帆哥的时候，就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我还想，如果帆哥家里人不知道，我可能攒了足够的勇气，稍微越界下，也感受一下恋爱的感觉。
能在自己的青春里，跟自己仰慕的人，有过一段纯粹的恋爱，应该很美好吧。
哪怕是无疾而终呢。
而且我跟帆哥分手的时候应该不会撕得很难看吧，我应该会带着爱意得体退出，在以后的日子里，作为朋友，默默仰望就好了。
你看，我对一段还没开始的爱恋，设定的最好的结局是得体地离开，这算不算是极度的自卑呢？
极度自卑的我，还是配不上帆哥啊。
甚至都没有给我探讨配不配的机会，帆哥家里人这么警觉，让我连往前迈一步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已经很好了，能够跟帆哥做朋友，能够拥有帆哥这么好的朋友，还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他的额外关注和偏爱，我已经很幸福了。
太多的奢望就是贪心了。
这么委婉而得体的警告，我应该感恩。
顾妈妈还真的就像是来乘凉一样，喝了茶，说回办公室还有事，就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呢，邵阿姨就出来收拾杯子了：
“她家这条件，以后这儿媳妇不好做哦，小帆这么优秀，天女下凡他妈也会嫌弃啊。”
王姐看了我一眼后制止邵阿姨：“不说人家家事，省的有话传出去不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操心也管不住。”
我看着王姐担心的眼神，对她笑笑，让她知道，我没事。
没事的，我有心理准备的。
也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激烈的情况，我们都是文明人。
也没有出现短剧里棒打鸳鸯的贵妇人，拿着银行卡来羞辱我。
一切也未曾开始过。
我只是顾妈妈亲戚店里一个打工赚学费的小可怜而已，跟她家，毫无关系。
整个晚上我都很淡然。
王姐悄悄拉着我问过，我说没事的，我都懂的，本来我们俩也没有什么，让王姐放心。
都是亲戚，我不会让自己做出让王姐为难的事情的。
王姐叹了口气，最后也没说什么。
我庆幸是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我内心已经足够强大，能够自洽而不内耗。
如果一年前，我怕是会耗死自己。
晚上生意还好，毕竟周末了。
9点半到家，规律又麻木地洗漱，收拾。
明天要家教，衣服不能偷懒了，要顺手洗出来。
地板早上拖过了，可是我还想拖一遍。
卫生间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的。
十点半，所有的家务活都做无可做了。
我又给自己冲了个澡，刚才干活，又是一身汗。
开着风扇，听着窗外的蝉鸣，躺在床上，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滚下来了，直接划过耳朵尖尖，藏到了头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