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闲抱着还在打瞌睡的宝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溜回了杂役区那间破屋。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那只白毛小兽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从哪个角落里再蹦出来。
直到砰地一声关上那扇漏风的破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听着宝儿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感觉自己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
但没等他喘匀气,麻烦就上门了。
敲门声又急又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根本不是王大锤那种骂骂咧咧的风格。
“林二狗!开门!玄璜长老传你问话!”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玄璜长老?难道是因为昨天秘境入口的骚乱?
他赶紧把宝儿放到炕上,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袍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内门弟子,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毫不掩饰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淡淡的嫌弃。
“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弟子语气冷硬,根本不容他多问。
林闲喉咙发干,只能点头哈腰地跟上去。一路上,他脑子飞快转动。玄璜长老找他肯定没好事。是因为宝儿触动了古传送阵?还是他私自闯入后山?
刑堂所在的山峰气氛压抑,连空气都仿佛凝滞着。穿过几条阴冷的回廊,他被带进一间光线昏暗的静室。
一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张黑木案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那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林闲的心尖上。
案上,摊开放着几块黯淡的、带有焦痕的碎石块——正是那古传送阵的残骸。
林闲腿肚子有点软,赶紧低下头,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杂役林二狗,见…见过长老。”
玄璜长老没立刻说话,那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像要把他里外看穿。静室里只有手指敲击桌面的哒、哒声。
“林二狗,”终于,冰冷的声音响起,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昨日秘境入口,古传送阵意外激活,你妹妹被卷入其中,可有此事?”
“回…回长老,确有此事。”林闲把头埋得更低,声音发颤,“小的当时都快吓死了,幸好…幸好孩子福大命大,被传到了后山外围,小的找了一夜,总算…总算把人找回来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有后怕和庆幸。
“福大命大?”玄璜长老哼了一声,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那古阵废弃数百年,能量紊乱,空间坐标早已失效。被其卷入者,十有八九会湮灭于空间乱流之中。你妹妹一个毫无修为的稚童,竟能恰好落在后山安全之处?这般运气,未免好得过分了。”
林闲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他硬着头皮道:“小的…小的也不知,许是…许是祖宗保佑?孩子回来后就昏睡不醒,小的也问不出什么…”他试图把一切都推给虚无缥缈的运气和孩子的不省事。
“昏睡不醒?”玄璜长老目光更锐利了,“据值守弟子报,你找到她时,她可是活蹦乱跳,甚至还…”他顿了顿,扫了一眼案上的碎石块,“…甚至还携带有微弱的异常空间波动残留。一个普通孩童,经历空间传送,岂会毫发无损?”
林闲心里骂了一句,那些值守弟子眼睛真毒!他脸上却做出更茫然无措的样子:“波动?什么波动?小的…小的不懂这些啊长老!孩子就是睡着了,可能是吓坏了?至于毫发无损…许是那阵法年代太久,威力…威力没了吧?”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扯淡。
“威力没了?”玄璜长老猛地一拍桌面,声音不大,却吓得林闲一哆嗦,“这残留的阵石上,分明还蕴含着极强的空间能量印记!绝非寻常意外能解释!林二狗,你老实交代,你是否精通阵法之道?或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操控了那古阵?”
来了!真正的试探来了!
林闲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上了哭腔:“长老明鉴啊!小的就是个凡人杂役,连字都认不全,哪懂什么阵法啊!我要有那本事,何至于在杂役区混吃等死?昨天那情况,大家都看见了,光哗啦一闪,孩子就没了,我都快急疯了,哪还有心思搞什么手段?长老,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他一边赌咒发誓,一边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模拟!模拟出最废柴、最惶恐、最没用的精神力波动!快!一点破绽都不能有!”
【消耗微量虚像值…模拟‘惊慌失措的凡人’精神场…持续输出中…】
玄璜长老眉头紧锁,那双鹰目死死盯着林闲。他确实没从这杂役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或精神力的异常波动,只有一片混乱的、属于凡人的恐惧和惊慌。难道…又是巧合?是那古阵最后一次回光返照,恰好被这女童撞上了?
但他心底那丝疑虑并未完全散去。太巧了。这杂役最近惹出的“巧合”似乎有点多。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哦?是吗?那你擅自闯入后山,又是凭的什么?后山禁制重重,妖兽出没,你一个‘凡人’,是如何精准找到你妹妹,又能安然返回的?”
林闲心里又是一紧,这老家伙果然查得细!他忙道:“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了!孩子丢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就是乱找,一边喊一边找,运气好,在天亮前听到一点动静…路上差点被一头大野猪撞上,幸好我躲得快,连滚带爬才逃回来。长老若不信,可以去查,我身上还有摔的伤…”他故意扯了扯破口的袖子,露出下面擦伤的血痕。
玄璜长老的目光在他手臂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他惨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这副模样,倒确实像是经历了一夜惊魂。
静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林闲粗重紧张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玄璜长老才缓缓靠回椅背,手指重新开始敲击桌面,节奏慢了许多。
“罢了,”他语气依旧冷淡,“既然孩子已找回,此事便暂且作罢。那古阵残骸,宗门自会处理。”
林闲刚想松半口气。
却听玄璜长老继续道:“不过,林二狗,看好你的妹妹。宗门之地,非是尔等可以肆意乱闯之所。若再惹出什么事端,惊扰上下,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最后几个字,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严加看管!绝不再给长老和宗门添麻烦!”林闲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下去吧。”
林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倒退着出了静室,直到离开刑堂那座压抑的山峰,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才感觉自己也快虚脱了。
应付过去了,暂时。
但那老家伙最后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后背发凉。他根本就没信!只是暂时找不到证据而已!
他回头望了一眼刑堂的方向,心里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玄璜长老坐在静室内,目光重新落回那几块阵石残骸上。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光,轻轻拂过焦黑的断面。
残存的空间能量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种被强行抚平后又自然溢出的奇特韵律。
这绝不是一个废弃古阵自然崩溃该有的样子。
倒像是被某种极其精妙柔和的力量,引导着完成了一次短距传送。
他沉吟片刻,屈指一弹,一道灵符无声无息地飞出窗外。
“继续盯着那个杂役,还有他妹妹。一举一动,随时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