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早就注意到他们了,见他们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问:“客官要点什么?”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林闲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林闲感觉脸上更烫了,他指了指橱窗:“就……就那个最小的,初灵糕。”
“五块下品灵石。”伙计重复了一遍价格,语气平淡。
林闲把手心里那五块攥得发热的灵石递过去,感觉心脏都在滴血。
伙计收了灵石,用一个精致的小竹夹,从柜台里夹出那块只有林闲拇指大小的、白生生点缀着一抹绿的糕点,放在一张裁剪好的油纸上,递了过来。
就这么点玩意儿?五块灵石?林闲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还没等他接,宝儿已经踮起脚尖,一把将那块小糕点抓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啊呜一口,就咬下去一小半。
瞬间,她的小脸上像是炸开了一朵花,所有委屈、眼泪、耍赖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满足的、梦幻般的笑容,大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两条缝,小脚丫还开心地在地上跺了两下。
“唔!好次!哥哥!好好次!”
她含糊不清地叫着,嘴巴塞得鼓鼓的,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剩下的半块,连沾在手指头上的碎屑都舔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那副满足得快要升天的样子,林闲心里的肉痛和烦躁奇异地消退了一点。
算了算了,好歹让她吃上了。他叹了口气,拉着吃完糕点、心满意足、甚至开始打小饱嗝的宝儿,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破产的伤心地。
宝儿舔着手指,亦步亦趋地跟着,小脸上全是幸福的红晕,还时不时仰头冲林闲傻笑:“哥哥最好了!”
林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几天该怎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那块小小的糕点下肚,他似乎也闻到了一点残留的香气,肚子好像……更饿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石子安静地待着。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粗糙的衣料,那石子好像……又微微温了一瞬?
回到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客房,林闲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了的麻袋。怀里少了五块灵石,重量轻了很多,心里空落落的,饿得前胸贴后背。
宝儿倒是心满意足,舔着嘴角残留的那点甜味,小肚子虽然没填饱,但精神头好了不少,趴在床上玩着那点可怜的草茎,嘴里还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五块灵石……就换了那么一口……”林闲瘫在冰冷的板床上,有气无力地哀嚎,“宝儿啊,你哥我迟早得让你吃破产。”
宝儿扭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哥哥,明天还吃亮晶晶糕糕吗?”
“吃土吧你!”
林闲没好气地翻了个身,不想理她。
但躺平解决不了问题。灵石袋彻底瘪了,明天的饭辙还没着落。李府的矿洞工不能去,街上零活看来也难找,难道真要去野外碰运气?就他这炼气初期的修为,加上个只会吃和惹祸的宝儿,给妖兽塞牙缝都不够。
他猛地坐起来,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搞点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点的、来钱快的门路,虽然他知道这想法本身就跟“安全”俩字犯冲。
他想起了之前茶棚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往东边走,似乎有个什么黑风岭?听着就不像好地方。但往往危险的地方,也意味着可能有点别人不敢碰的机缘?或者……至少知道该怎么绕着走。
打听消息,客栈伙计通常是第一选择。这些人见得多,听得杂,嘴巴有时候也没那么严。
林闲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个好奇又有点胆小的普通穷修士。他叮嘱宝儿乖乖待在房里别乱跑,虽然他知道这话基本等于放屁,然后下了楼。
客栈大堂这会儿人不多,那个整天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样的伙计正拿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柜台。
林闲磨蹭过去,脸上挤出一点怯生生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小哥,忙呢?”
伙计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继续擦他的柜台,态度冷淡。
林闲也不在意,继续搭讪:“那什么……跟您打听个事儿呗?我听说……往东边去,是不是有个叫黑风岭的地方?”
伙计擦柜台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林闲一番,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黑风岭?你问那儿干嘛?”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没睡醒。
“哦,没什么没什么,”林闲连忙摆手,做出有点紧张的样子,“就是……我打算过两天往东边走走,寻思着……那地方听着有点吓人,是不是该绕开?绕开的话,得多走多远的路啊?”
他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只是怕麻烦,想省事。
伙计嗤笑一声,把抹布扔回柜台,抱着胳膊:“绕开?我劝你干脆别往东边想了。”
“啊?为啥?”林闲心里一紧,脸上适时露出惊讶和一点害怕。
“为啥?”伙计压低了点声音,尽管大堂里没什么人,“黑风岭那地界,最近不太平,盘踞了一伙贼修,心黑手狠着呢!”
“贼……贼修?”林闲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很……很厉害吗?”
“废话!”伙计撇撇嘴,“听说领头的有个炼气后期!手下也都不是善茬!专门劫道,杀人越货,干净利落!前些日子有个小商队不信邪,硬要走那边,结果呢?人货两空!尸首都找不全乎!”
炼气后期!林闲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高手了。他这点修为,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官府……或者李家……不管吗?”他试探着问。
“管?怎么管?”伙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地方山高林密,地形复杂,那伙人又滑溜得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派大队人马去,成本太高,得不偿失。小股人马去,搞不好还得被他们反吃了!听说之前有个炼气八层的散修,自恃修为不错,想去找他们麻烦,结果……嘿,再也没回来。”
伙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见惯了这种事的麻木:“所以啊,听我一句劝,最近别往东边凑热闹。真想过去,要么等大队商队一起,凑钱请够厉害的护卫,要么……就老老实实等那伙瘟神自己挪窝再说。小命要紧。”
林闲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这条路,看来是彻底堵死了。绕不开,打不过,惹不起。
“谢谢……谢谢小哥提醒。”他干巴巴地道谢,声音都有些发虚。
“嗯,”伙计重新拿起抹布,恢复了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没事别瞎打听,老实待着最安全。”
林闲失魂落魄地转身上楼,脚步都有些飘。回到房间,他一屁股瘫坐在床上,看着还在玩草茎的宝儿,心里一片冰凉。
东边去不了,矿洞不敢去,零活找不到……难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枚捡来的破石子和凉透的玉佩挨在一起。
就在这时,那枚一直安安静静的灰色小石子,突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又温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