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街上的混乱,林闲抱着宝儿,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听不见那边的喧闹才停下,靠在墙角呼哧呼哧喘气。肚子饿得火烧火燎,腿肚子还在发软。
“哥哥,宝儿饿……”
小家伙有气无力地哼唧,小脸蹭着他脏兮兮的衣襟。
“知道,知道……”
林闲烦躁地抓头发,他也饿,快前胸贴后背了。灵石袋轻得让人心慌,再搞不到钱,真得去啃土了。
他拖着脚步,又晃荡到那个破茶棚,奢望着能蹭点免费的消息。照旧点了最便宜的寡淡茶水,和宝儿分着喝,眼睛耳朵却像筛子一样过滤着棚子里的一切动静。
旁边一桌几个看起来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散修正在唾沫横飞地闲聊。
“……听说了没?李府又要招短工了!”
一个豁牙汉子压低声音,却掩不住那点兴奋。
“又招?前阵子不是刚招过一批进去修缮西苑吗?怎么又缺人了?”另一个麻子脸问道。
豁牙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嘿,谁知道呢?大户人家的事。反正贴出告示了,要身家清白的,手脚麻利的,去后山矿洞那边帮忙分拣几天矿石,管两顿糙米饭,一天……给这个数!”他神秘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块下品灵石?”麻子脸眼睛一亮。
“想得美!二十灵碎!”豁牙汉子啐了一口,“不过也比外面强了。好歹是现结,不拖欠。”
“二十灵碎……啧,李扒皮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真抠啊。”麻子脸咂咂嘴,但脸上明显意动了,“不过……去矿洞那边?听说那边不太平啊,前些日子好像还塌方过一次,压伤了人……”
“怕个球!就是分拣挑出来的矿石,又不下井!那么多人都去,能有什么事?挣点灵石要紧!”豁牙汉子满不在乎。
林闲的耳朵早就竖得跟兔子一样了。
李府招工?管饭?一天二十灵碎?现结?
他的心猛地热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二十灵碎!够他和宝儿吃好几顿饱饭了!还能攒下一点!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机会!这绝对是机会!
他几乎立刻就要站起来去找那招工的地方。但屁股刚离开板凳,又猛地坐下了。
李府……人多眼杂……矿洞……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安全地方。而且,宝儿怎么办?带她去?万一她那些特殊之处不小心暴露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客栈?更不放心!那破客栈感觉比野外还危险。
就在他心潮澎湃,利弊疯狂拉扯的时候,后颈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凉,像是被冰冷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灵犀预警】!
林闲浑身一僵,沸腾的热血瞬间冷了一半。
预警来了!但……这感觉很奇怪,不像之前遇到直接危险时那种针扎似的锐利刺痛,也不像完全安全的平静。是一种……模糊的,沉甸甸的,带着些许凉意的提示,像是阴天时压在头顶的乌云,你不知道它会不会下雨,会不会打雷,但就是感觉不舒服。
中立偏危险?或者说,潜藏风险?
妈的!这破预警每次都给这种模棱两可的提示!林闲心里骂开了。去,有可能遇到麻烦;不去,肯定饿死。这他妈怎么选?
他坐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手里的粗陶碗被他无意识地捏得死紧。
去?李府是地头蛇,规矩多,眼线也多。宝儿万一看到什么矿石觉得“好吃”啃一口,或者随手捏碎块石头展现一下她的“天赋”,那就全完了。矿洞那种地方,出事就是大事。而且,那模糊的预警像根刺扎在心里。
不去?眼看着灵石就要彻底告罄。下一顿在哪?晚上住哪?难道真去野地里跟妖兽抢食吃?或者……去打劫?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立刻放弃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哥哥?”
宝儿似乎感觉到他的焦躁,小手摸了摸他紧握的拳头。
林闲低头看着她清澈却懵懂的眼睛,心里那点冒险的火苗又弱了下去。不行,不能带着宝儿去冒任何一点风险。
可是……灵石……
他猛地抬头,看向茶棚里那个还在吹嘘李府招工“好处”的豁牙汉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只打听一下招工的具体地点和情况,不亲自去?或者……有没有其他更安全的路子能搞到灵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动,端起那碗没滋没味的茶水,假装随意地凑近那桌,脸上挤出一点好奇又怯生生的笑容:“几位大哥,刚才听你们说……李府招工?在哪报名啊?要求高不高?”
豁牙汉子斜眼瞥了他一下,看到他这寒酸样和身边的孩子,嗤笑一声:“咋?你也想去?小子,你这小身板,扛得动矿石吗?人家要的是能干活的!”
林闲心里骂娘,脸上却赔着笑:“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我就问问,听说管饭……孩子饿得受不了了……”他适时地露出一点窘迫和无奈。
这话似乎戳中了旁边那个麻子脸的一点软处,他叹了口气,插话道:“报名就在坊市北头李府的那个侧门棚子那儿,找刘管事。要求倒不高,看起来别太病痨鬼就行。不过……”他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活有点急,刘管事脾气爆,克扣得也狠,你去了……自己机灵点。”
“谢谢大哥!谢谢!”
林闲连连点头,心里却更沉了。管事脾气爆,克扣狠……这可不是好消息。
他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比如矿洞具体多远,干活时长,除了分拣还有没有别的危险。豁牙汉子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大意就是去了就知道,怕死就别来。
林闲得到基本信息,道了谢,退回自己的角落,心里那架天平又开始疯狂摇摆。
去侧门棚子看看?就看看情况,不报名?万一……万一条件没那么苛刻呢?万一能遇到个好说话的小头目呢?
那模糊的预警依旧像背景音一样萦绕不散,让他每一步想法都带着迟疑。
他看了一眼外面渐渐偏西的日头,时间不多了。招工估计就这一两天的事。
去,还是不去?
他捏着空了的陶碗,指节发白。
而在他看不见的茶棚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灰色旧袍的身影,仿佛只是另一个疲惫的茶客,安静地喝着碗里的茶水。浑浊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闲那挣扎焦虑的侧脸,又落回茶碗里沉浮的几片劣质茶叶上,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