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察使近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风雪中,留下的,却是一道冰冷彻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死亡通牒,和一个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心的漆黑金属长匣。
护送“重要物品”至黑风寨,交予蛮族凶人“血狼”巴图?
这哪里是任务?这分明是一把淬了剧毒、递到他们手中,逼他们自戕或他杀的匕首!一条无论怎么走,最终都通向毁灭的绝路!
“操他妈的沈厉!老子跟他拼了!!”赵铁河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猛虎,在破败的营房内炸响,震得屋顶积雪簌簌落下。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狂暴的气血不受控制地奔涌,厚背刀嗡鸣作响,几乎要脱鞘而出,将眼前的一切都劈碎!
“赵头儿!冷静!”张牧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死死拉住他,“硬抗巡察使命令…是死罪啊!近卫肯定没走远!”
“死罪?老子现在就去死!也要拉那个姓沈的杂碎垫背!”赵铁河挣扎着,怒火几乎要将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一直沉默的石猛也发出焦躁不安的低吼,拳套上的獠牙幽光闪烁,狂暴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似乎随时会跟着赵铁河一起暴走。
营房内,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毁灭的气息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秦昭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锥,骤然刺破了这狂躁的氛围。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火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漆黑的金属长匣。
“老赵,你现在冲出去,除了被当成叛徒乱刀分尸,还能得到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赵铁河的心头,“让沈厉看一场笑话?证明我们果然是一群不堪大用、只会无能狂怒的废物?然后让他更顺手地碾死我们?”
赵铁河猛地一滞,狂暴的气势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凝固。他死死瞪着秦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昭缓缓弯腰,拾起那个冰冷的金属长匣。入手沉重,那邪异的波动透过封印隐隐传来,让他体内的寂灭之力都微微躁动。他仔细抚摸着匣子上那些复杂而古老的封印符文,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其彻底剖开。
“这根本不是什么任务。”秦昭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声音冰冷地剖析着这赤裸裸的毒计,“这是一石数鸟的…绝杀之局!”
“第一,借刀杀人。”他指向黑风寨的方向,“黑风寨是蛮族钉子,血狼巴图凶名赫赫,凝脉境巅峰修为,麾下蛮骑过百,凶残嗜血。我们这支伤痕累累的协从小队送上门,与送死何异?他沈厉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我们彻底抹除,干净利落!”
“第二,杀人灭口。”他的手指点向那漆黑的长匣,“此物诡异,气息邪门,绝非善物。沈厉不惜冒险让我们护送,说明此物对他或他背后之人极其重要,重要到不能经由正规渠道,更不能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痕迹!我们一旦送达,便是最后的利用价值被榨干,巴图会放过我们?沈厉会留下我们这些活口?必是死路一条!”
“第三,栽赃嫁祸。”秦昭的声音愈发冰冷,“我们若死在路上,或死在黑风寨,玄天司战报上只会多一条‘第七协从小队执行任务途中,遭遇蛮族伏击,英勇战死’或‘协从小队擅闯敌寨,被蛮酋格杀’的记录。谁会在意我们到底送了什么东西?他沈厉不仅除了眼中钉,还能顺便给我们扣上一个无能或莽撞的帽子,彻底抹去我们之前所有的痕迹和疑点!甚至…如果这匣中之物引发什么灾祸,黑锅也是我们和蛮族来背!”
“第四,通敌实据!”秦昭的目光最后落回那长匣之上,眼中寒光爆闪,“这匣子,本身就是铁证!若我们途中被其他玄天司队伍截获,查出我们携带不明物品前往敌寨…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通敌大罪!沈厉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就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条分缕析,字字诛心!
这根本不是一个任务,而是一个从他们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入的、无论怎么挣扎都必死无疑的绝杀陷阱!每一步都充满了恶意和死亡的气息!
赵铁河听得浑身冰凉,怒火被无尽的寒意取代,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张牧之更是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绝望。
死局!彻彻底底的死局!
“那…那我们…”赵铁河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力感。
秦昭缓缓握紧手中的长匣,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能冻结血液,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疯狂。
“既然他把刀递到了我们手里…”秦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那我们,就握住这把刀!”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三人:“绝路?未必!”
“他沈厉算尽了一切,但他算漏了一点!”秦昭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疯狂的弧度,“他以为我们是只能任他摆布的棋子,是只能恐惧等死的废物!”
“但他忘了…棋子,也能咬碎棋手的手指!废物,也能在死前…炸他一身血!”
“他不是想借蛮族的刀杀我们吗?”
“那我们就去!不仅要活着走到黑风寨,还要看看…这把‘刀’,到底听谁的!”
“他不是想用这匣子当催命符和铁证吗?”
“那我们就好好‘保管’它!说不定…它最后会变成…炸死他自己的惊雷!”
疯狂!极致的疯狂!
赵铁河、张牧之甚至石猛,都被秦昭这近乎癫狂的反击计划震撼得目瞪口呆!
但这疯狂之中,却蕴含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向死而生的决绝和…希望!
“妈的!干了!”赵铁河猛地一捶墙壁,眼中重新燃起暴戾的火焰,“横竖都是死!老子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咬不下沈厉一块肉,也要崩掉他几颗牙!”
张牧之也挣扎着爬起来,虽然依旧恐惧,眼神却多了一丝豁出去的疯狂:“在下…愿追随队长!纵是刀山火海,亦…亦无憾矣!”
石猛低吼一声,獠牙拳套重重对撞,火星四溅!
绝境的毒计,并未让他们屈服,反而彻底激起了骨子里最凶悍、最疯狂的狼性!
“收拾东西!即刻出发!”秦昭毫不犹豫,将漆黑长匣用厚布层层包裹,负在身后。
四人迅速整理好仅有的装备和可怜的补给,毅然踏出了这座冰冷的哨所,一头扎进了外面更加凛冽的风雪之中。
前路,是龙潭虎穴,是十死无生。
但“寂灭之牙”的獠牙,已然呲出,对准了那布下毒计的幕后黑手,也对准了…那未知的、却可能藏着一线生机的…黑暗深处!
借刀杀人?那就看看,谁的刀,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