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大殿的香烛早已燃尽,只剩半截焦黑的烛芯插在铜炉里,雪风从敞开的殿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灰,扑在李嵩被反绑的手腕上。他跪在青砖上,官袍前襟沾着泥污与血痕 —— 方才挣扎时,胳膊被暗卫的刀鞘划开了道口子,暗红的血珠渗出来,在雪地里洇出小小的圆点。
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在扶手上的云纹雕饰处反复摩挲,指腹因克制着怒火而泛出浅白。他没立刻开口,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李嵩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利刃,从李嵩凌乱的发梢扫到他歪斜的玉带,仿佛要将他这几十年的伪装层层剥开。
“李嵩。”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殿外的风雪声,落在每个人耳中都带着沉甸甸的威严,“朕拔你从礼部主事到侍郎,再到如今主持祭祀,自问待你不薄 —— 你为何要勾结赵德昌,私练尸傀,毁我祭祀,窥我十二宝?”
李嵩猛地抬起头,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眼底布满血丝,却还扯着嘴角想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待我不薄?陛下若真待我不薄,为何十年前十二宝失窃,要将罪责推到我恩师头上?赵大人不过是给了我一条活路,我何错之有?”
“放肆!” 站在殿侧的户部尚书周瑾厉声喝止,往前迈了一步,“十年前十二宝失窃案早已查清,是你恩师私通妖族,与陛下何干?你如今勾结逆党,还敢污蔑陛下,简直罪该万死!”
李嵩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被这话戳中了痛处,又像是在嘲笑周瑾的天真:“查清?不过是你们这些权贵的遮羞布!我恩师临死前给我的信里写着,是有人借他的手偷了十二宝的其中一件,好嫁祸妖族 —— 那人,如今还在这大殿上坐着呢!”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雪粒落在青砖上的声音。百官互相使着眼色,有人悄悄看向站在前列的几位重臣,眼神里满是惊疑。皇帝的指尖停在扶手上,指节微微泛青 —— 他自然知道十年前的案子有隐情,却没料到李嵩竟攥着所谓的 “信”,还想在此时搅乱朝局。
“你说有信,信在哪?” 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施压的意味,“若拿不出证据,便是你编造谎言,妄图挑拨君臣关系 —— 朕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还能编出多少谎话。”
李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喉结滚动着,却没再说话 —— 那封信早在半年前就被赵德昌以 “保管” 的名义拿走了,他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可他偏不肯服软,梗着脖子道:“信在赵大人那,你们有本事去问他!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拿到十二宝,激活地脉了 —— 这京城,很快就要完了!”
“住口!”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声音里终于透出压抑不住的怒火,“你以为赵德昌能得逞?林越、柳如烟已在太庙阻拦,陈十三带着破傀液驰援,禁军也已整装待发 —— 你和赵德昌的阴谋,休想得逞!”
说着,皇帝看向殿外,对等候在那里的禁军统领沉声道:“传朕旨意,李嵩勾结逆党,私藏阴邪法器,图谋十二宝,即刻革去礼部侍郎之职,打入天牢,严加看管,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 待太庙事了,再交由三法司彻查,株连者,一并严惩!”
“遵旨!” 禁军统领高声应和,立刻上前两名禁军,架起还想挣扎的李嵩。李嵩的脚在青砖上划出两道血痕,嘴里大喊:“你们抓了我也没用!赵德昌还有后手!那尸傀不止一个 —— 你们等着,等着被阴邪吞噬!”
就在禁军将李嵩拖到殿门时,他突然回头,目光飞快地扫过站在百官末尾的一个小吏 —— 那小吏穿着青色吏袍,低着头,手里悄悄摩挲着腰间的一串念珠,和李嵩之前戴的那串一模一样。李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即逝,随即被禁军拽出了大殿。
那小吏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悄悄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又迅速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这一幕,恰好被站在殿侧的暗卫统领看在眼里,他皱了皱眉,悄悄退到殿外,对身边的亲信低语:“盯着那个穿青袍的小吏,查他的底细 —— 他和李嵩不对劲。”
亲信点头离去后,暗卫统领快步回到殿内,躬身向皇帝禀报:“陛下,太庙传来最新消息 —— 尸傀已突破赵大人的暗卫防线,靠近十二宝密室,林大人正用验尸工具暂时阻拦,柳姑娘的玄煞镜能量快耗尽了,陈十三还在路上。”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在扶手上又开始轻轻敲击 —— 这是他陷入沉思时的习惯。片刻后,他对禁军统领道:“你亲自带五百禁军,即刻驰援太庙,务必护住十二宝,不让尸傀触碰密室门 —— 告诉林越,朕许他便宜行事,若遇危急,可动用太庙的地脉防护阵。”
“遵旨!” 禁军统领领命,转身大步离去,殿外很快传来禁军列队出发的脚步声。
百官看着皇帝有条不紊地部署,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周瑾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李嵩虽被关押,但他方才说‘尸傀不止一个’,恐有隐情 —— 要不要派人去查探京城其他地方,防止有其他尸傀作乱?”
皇帝点了点头,认可了周瑾的提议:“你说得对,传朕旨意,令京兆尹带人巡查京城各城门与要害之地,若发现阴邪气息或可疑之人,即刻拿下,不得有误。”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 “咔嗒” 声,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 只有风雪卷着纸灰,从殿门飘进来,落在龙椅前的台阶上。
暗卫统领脸色一变,快步走到殿外,弯腰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念珠碎片 —— 那碎片是深棕色的,和李嵩念珠的材质一模一样,碎片边缘还泛着淡淡的暗红,像是被某种能量激活过。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回到殿内,将碎片呈给皇帝:“陛下,这是从殿门口捡到的,是李嵩念珠的碎片 —— 他刚才在殿门口,恐怕激活了什么东西。”
皇帝拿起碎片,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 —— 碎片上除了阴邪气息,还有一股极淡的地脉砂味道,和李嵩说的尸傀心脏里的地脉砂一模一样。“不好。”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这念珠恐怕是个信号器,李嵩激活它,是在给赵德昌报信 —— 他可能在告诉赵德昌,立刻引爆地脉砂!”
殿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周瑾的脸色也变了:“陛下,那太庙那边……”
皇帝没等他说完,就对暗卫统领道:“再派快马去太庙,告诉林越,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尸傀触碰十二宝 —— 若实在不行,就用破傀液毁掉尸傀的心脏,哪怕牺牲尸傀,也不能让地脉砂引爆!”
暗卫统领领命离去,殿内只剩下皇帝和几位重臣。皇帝看着手中的念珠碎片,眼神沉沉的 —— 他突然意识到,李嵩和赵德昌的阴谋,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那所谓的 “后手”,或许不止是多出来的尸傀那么简单。
而此时,太庙方向的天空,隐隐泛起了一层淡黑色的雾气,像是阴邪气息正在快速聚集。风雪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京城都吞没在这片寒冷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