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麟的身影消失在陨星古战场更深处的迷雾中,留下那三位核心弟子面面相觑,手中捧着那株光华流转的七彩蕴神兰,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柳师兄,我们……”那女弟子看向为首的男弟子,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被称为柳师兄的男弟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沉声道:“先将蕴神兰收好。此事……暂且保密,莫要对外声张。”
他目光深邃地望向吴麟离去的方向,“这位手持星陨令的师弟……绝非池中之物。今日之事,或许是我们的一场机缘,也或许是……一个警示。”
他们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片谷地,心中却已将那懒散少年的身影,牢牢刻印在了心底。
而此刻的吴麟,已经深入到了陨星古战场寻常弟子绝难抵达的区域。
这里的空间更加破碎,地面上随处可见深不见底的裂缝,其中隐隐有混乱的空间乱流肆虐。残破的法器、巨大的骨骸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的杀伐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都要寸步难行。
吴麟周身那无形的混沌气场依旧稳定,将一切混乱与杀机排斥在外。他走走停停,目光偶尔在某些残骸或地势奇特之处停留。
“咦?这里残留的剑意……有点熟悉的味道,跟赵乾那小子的惊涛剑诀同源,但更加霸道凌厉,应该是其祖师爷级别的家伙留下的。”
“这块骨头……啧啧,被一种极其阴寒的魔气侵蚀过,至今未散,看来当年这里打得挺热闹,连域外天魔都掺和了一脚。”
“嗯?这片区域的天地法则……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过,残留着‘言出法随’的痕迹?是儒家那群老学究的手段?”
他如同一个考古学家,通过战场上残留的蛛丝马迹,饶有兴致地还原着上古那场大战的零星片段。这些在外人看来危险无比、避之不及的东西,在他眼中却成了有趣的“历史教材”。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前。那似乎是一座宫殿的基座,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铸成,即便历经万古,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晕,抵抗着岁月的侵蚀。基座中央,矗立着一块断裂的巨大石碑,碑文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象形文字,散发着苍茫的气息。
此刻,正有一位身着朴素道袍、白发苍苍的老者,盘坐在石碑前,眉头紧锁,手指在空中不断划动,推演着碑文的含义。他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元婴期的长老!但即便是他,面对这上古碑文,也显得十分吃力,进展缓慢。
吴麟的到来,并未引起老者的注意,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世界中。
吴麟凑过去,歪着头看了看那碑文,下意识地念了出来:“‘余,巡天盟第七巡察使,苍玄,于此阻天魔将‘血刹’于星陨之地,力战而竭,道消于此。憾未能尽歼魔寇,护此界周全。后来者若见,当谨记,域外之敌,亡我之心不死……’”
他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那元婴老者耳边炸响!
老者猛地睁开双眼,霍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吴麟,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你……你认识这‘太古神文’?!”老者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这碑文他研究数年,也只勉强辨认出几个字符,这少年竟然能流畅诵读?!
吴麟被老者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挠了挠头:“呃……算是吧?这文字挺常见的啊,好多杂书上都有类似的,看多了就认识了。”
常见?!杂书?!
元婴老者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耗费无数心血都难以破译的上古神文,在对方口中竟然只是“杂书上常见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吴麟:“小友,你刚才诵读的内容,可否再详细说说?这‘巡天盟’、‘天魔将血刹’……究竟是何意?”
吴麟哦了一声,便将自己“看”到的碑文内容,用更直白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听完吴麟的讲述,元婴老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有震撼,有恍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
“巡天盟……域外天魔……原来如此……上古之战,竟是这般缘由……”老者喃喃自语,仿佛解开了一个困扰已久的心结。他再次看向吴麟,眼神已经完全不同,带着一丝感激与郑重。
“小友学识渊博,老夫藏经阁长老,文渊,佩服!”老者自报家门,竟是掌管宗门典籍的藏经阁长老!他对着吴麟郑重一礼,“今日得小友点拨,解我数年之惑,恩同授业!请受老夫一拜!”
吴麟连忙侧身避开:“长老您太客气了,我就是随便看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文渊长老直起身,看着吴麟,越看越是心惊。此子不仅能识太古神文,身上更有一股连他都看不透的深邃气息,再加上那枚星陨令……
“小友持星陨令入此禁地,想必是守拙师兄之意。”文渊长老语气更加和善,“不知小友对此地,还有何见解?”
吴麟想了想,指着那暗金色基座道:“这基座材料是‘星辰秘金’,好东西,可惜灵性流失大半了。下面好像还压着点东西,气息有点古怪,像是……被封印的魔气?”
文渊长老闻言,脸色一变,神识立刻向下探去。果然,在基座下方极深之处,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精纯无比的魔气波动!若非吴麟点破,他根本无从察觉!
“果然还有残留!”文渊长老神色凝重,“多谢小友提醒!此事关系重大,老夫需立刻上报宗门,加强封印!”
他不敢怠慢,对吴麟再次表示感谢后,便匆匆化作流光离去。
吴麟看着文渊长老消失的方向,耸了耸肩,觉得这些老家伙们一个个都咋咋呼呼的。
他继续在古战场溜达,又“随手”指出了几处隐藏的空间节点、残留的致命禁制,甚至在一处看似普通的乱石堆下,发现了一条微弱但稳定的地脉灵泉,其泉水蕴含着一丝稀薄的“星辰玉髓”,对淬炼肉身和滋养神魂有奇效。
这些发现,若是传出去,足以让任何内门弟子疯狂。但吴麟只是记下了位置,便不再关注,仿佛只是标记了几个不错的“野餐地点”。
当日落西山,禁地内的杀伐之气似乎更加浓郁时,吴麟才意犹未尽地晃悠了出来。
镇守入口的执事看到他安然无恙,甚至脸上还带着点“没玩够”的表情走出来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吴麟对他们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便揣着今天捡到的几块“有意思”的碎骨和石头,哼着歌返回了住处。
他并不知道,他今日在禁地内的“闲逛”,给云岚宗高层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文渊长老将巡天盟与域外天魔的消息上报,引发了宗主与几位太上长老的高度重视,开始重新评估上古历史与当前潜在的威胁。
而他指出的那几处隐藏机缘与危险,也被随后进入查探的长老确认,为宗门带来了不小的收获,同时也避免了几处潜在的隐患。
“吴麟”这个名字,在云岚宗最顶尖的圈子里,不再仅仅是一个“关系户”或“神秘少年”,而是渐渐与“博古通今”、“眼力超凡”、“身负大气运”等词汇联系在一起。
守拙长老在星陨斋中得到各方汇报,那模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福缘深厚,暗合天道……此子,当真是我云岚宗之幸否?”
他抬头,望向星空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冥冥中正在汇聚的因果漩涡。
而引发这一切的吴麟,正趴在硬板床上,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今天从禁地里捡来的、一块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骨片。
“嗯,这个符文结构有点意思,像是某种简化版的‘虚空召唤’……不过画错了,这里多了一笔,难怪没效果。”
他一边看,一边随手在旁边的一张草纸上涂改着,将那错误的符文修正,嘴里还嘟囔着:
“改好了,这样应该就能召唤出点小玩意儿了……不过召唤啥好呢?算了,太麻烦,还是睡觉吧。”
他将骨片和草纸随手塞到枕头底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吹熄了油灯。
房间内,陷入了黑暗与宁静。
唯有窗外洒落的星光,悄然落在那张涂改过的草纸上,那被修正后的符文,隐隐流动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沟通虚空的涟漪。
云岚宗的夜,还很长。
而吴麟带来的变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