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沧溟长老抛出的“封神之劫”,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周六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叶灵更是瑟瑟发抖,族人的危机与这闻所未闻的天地大劫相比,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真切地压在心头。
护道人守拙最先从震惊中恢复,他深吸一口气,水泽纯净的灵气似乎也难抚平他眉宇间的沟壑:“沧溟长老,贵族预言中,可曾提及这‘封神榜’将于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再现?又该如何……应对?”
这才是关键。知晓劫至只是开始,如何在这滔天洪流中寻得一线生机,才是立足之本。
沧溟长老摇了摇头,碧玉杖轻点水面,萤火光芒随之摇曳:“预言残缺,天机混沌。只知与周天星斗异动相关,具体时辰、地点,皆非我等能窥测。至于应对……”
他目光扫过陈续,落在顾青鸢身上,意味深长地道:“或许,契机便应在这位姑娘身上,亦或是……在诸位小友所行的道路上。”
陈续心中一动,看向昏迷的顾青鸢。她是“原初容器”,与《天心圣典》关联极深,而天心道……是否与这上古封神之秘有所牵连?
“当务之急,仍是救治青鸢,以及解木灵族之围。”陈续沉声道,将思绪拉回现实。无论未来如何巨变,眼前需要守护的人与事,才是他力量的源泉。
“道友所言甚是。”沧溟长老点头,“这位姑娘的伤势,我族虽无法根治,但可借助‘蕴魂潭’为其稳固神魂,延缓伤势恶化。蕴魂潭乃我族圣地,汇聚水泽精华,或有奇效。”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木灵族之事,我已派遣族人前往查探,并联络其他交好灵族。若确系大规模炼尸作乱,绝非一族之事,需共商对策。诸位可暂且在此休整,待消息明确,再定行止。”
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安排。陈续拱手致谢:“多谢长老。”
沧溟长老安排涟漪带领陈续,护送顾青鸢前往族地深处的蕴魂潭。护道人守拙则留下来,与沧溟长老进一步商讨关于星象、预言以及可能应对劫数的事宜。周六安和叶灵被安排到邻近的水榭休息。
蕴魂潭位于萤火泽最核心的区域,是一处被巨大发光水晶环绕的幽静水潭。潭水并非蓝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内蕴星空的琉璃色,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磅礴生机。仅仅是靠近,陈续就感觉自身消耗的精神力恢复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在涟漪的指导下,陈续小心翼翼地将顾青鸢连同那玉床一起,安置在蕴魂潭中央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台之上。琉璃色的潭水轻柔地包裹住顾青鸢的身体,道道氤氲之气升腾,融入她体内和心口的剑穗之中。剑穗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温润。
看到这一幕,陈续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蕴魂潭水能滋养她的本源,但修复那道‘道理’伤痕,非其所能。”涟漪轻声提醒,“还需早寻根治之法。”
陈续默默点头,目光坚定。
安置好顾青鸢后,陈续没有立刻返回水榭休息。他独自一人,走到蕴魂潭边缘,靠着一块温润的水晶坐了下来。连日来的奔逃、战斗、心渊冒险,以及刚刚听闻的惊天秘辛,让他的心神充满了疲惫与混乱。
他闭上眼,下意识地再次运转《天心圣典·守心篇》,试图平复心绪。意识海中,那面“动静之镜”在纯净水灵之气的环境下,变得更加澄澈。然而,当他无意间将内照的视角,投向那冥冥中与“架构师”权限相连的、感知天地脉络的层面时——
异变发生了!
不再是之前感知到的、污浊的城市能量流或纯净的地脉微光,这一次,在“守心篇”带来的极致宁静与这水泽圣地环境的双重加持下,他“看”到的,是更加宏大、更加本质的景象!
无数细密、璀璨的“线”,交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笼罩着整个天地!每一根“线”,都散发着独特的“道理”波动,或炽热如阳,或清冷如月,或锋锐如金,或厚重如土,或生机勃勃,或死寂湮灭……那是构成世界运行基础的规则之线!
而在某些规则之线交织的节点上,则悬挂着一颗颗或明亮、或黯淡、或稳定、或摇曳的“光点”。那些光点给陈续的感觉,与之前感知到的“道理”碎片类似,却更加完整、更加庞大,仿佛是一个个独立的“道理”源头!其中一些光点,他甚至能模糊地辨认出与自身承载的“文心剑胆”、“道家清静”等同源的气息,但浩瀚了何止千万倍!
难道……这些光点,就是对应着世间各种‘道理’本源的……‘命星’?!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续的脑海!
也就在他产生这个明悟的刹那,意识海中那点架构师本源灵光,与这玄妙的感知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感觉到,自身所承载的那些微弱“道理”碎片,与网中某几颗相对黯淡的“命星”之间,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吸引力!
尤其是那颗代表着“文心剑胆”、此刻却显得有些摇曳黯淡的命星,似乎对他意识海中那缕同源碎片,传递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渴求?
还没等陈续细究,这宏大的感知景象便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显然,维持这种层面的感知,对他目前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陈续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眼中却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封神榜……规则之网……道理命星……
他隐约触摸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边缘——这所谓的“封神之劫”,或许并非简单的打架斗法,而是与这天地间“道理”本源的归属、与这些“命星”的明灭息息相关!
“理骸院”强行“归一”的道理,是否就是在试图篡夺、扭曲甚至熄灭某些“命星”,从而在规则层面奠定他们的“神位”?
而自己,以及青鸢所代表的天心道,乃至其他可能存在的传承,是否就是这些“命星”在世间选择的“守护者”或“传承者”?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佑”字令微微发热,一道极其隐晦的意念传入他心间,并非来自顾青鸢,而是令牌本身残留的、某种古老的指引:
“星轨将变,古坛指引。集众念,唤真名,可引星辉洗练……”
古坛?什么古坛?
陈续握紧令牌,看向萤火泽更深、更幽暗的方向。那里,水灵族的古老祭坛,是否藏着与命星、与封神相关的更多秘密?
命运的齿轮,似乎在他窥见规则之网的那一刻,加速了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