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猩红的光,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瞬间刺穿了苏清叶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经历过两世的血雨腥风,面对过最狰狞的变异生物,也曾被最信任的同伴从背后捅穿心脏,但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那不是敌人,那是比敌人更可怕的东西——一个正在侵占、模仿、并试图取代她的未知存在。
“嗡——”
大脑仿佛被重锤猛击,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与恐惧让她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心念电转间,苏清叶的身影猛地从空间中抽离!
“哗啦!”她狼狈地跌坐在现实世界的地上,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冰冷的触感从脊背传来,却压不住心脏疯狂的擂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作战服,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深海溺亡的边缘挣扎回来。
“清叶!”几乎是同一时间,守在门外的陆超一步跨了进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感觉到她手臂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苏清叶抬起头,平日里那双冷冽如寒星的眸子,此刻竟盈满了惊魂未定的震颤。
她没有解释,只是抓紧了陆超的手臂,声音嘶哑而急促:“立刻召集核心组,最高级别闭门会议!”
五分钟后,基地的核心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文秘书、哑叔以及几名核心队长全部到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脸色依旧苍白的苏清叶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终吐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的空间里……出现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空间,是他们这个幸存者基地赖以生存的根基,是所有物资和希望的源泉。
如果空间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苏清叶没有提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笑声,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一旦说出,可能动摇整个团队的军心。
但她眼神中无法掩饰的后怕,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立刻调取昨夜十二点至今,与核心能量源相关的所有波动记录!”文秘书的反应最快,她甚至没问那“东西”是什么,而是直接扑向了控制台,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
几分钟后,一张复杂的能量频谱图被投射在主屏幕上。
文秘书指着其中一条剧烈偏离正常轨道的曲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找到了……从凌晨三点开始,古玉和地下石门的共振频率出现诡异偏移。而且……天啊,它在主动向外发送信号!”
她迅速进行坐标反向追踪,屏幕上,一个微弱的红点在地图上闪烁,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一个坐标上——正是之前孙队长标记的,飓风眼中心的那座深海平台!
“它在和平台‘对话’!”文秘书脸色煞白,“每隔三小时一次,非常规律!”
空间,这个本该是绝对私密的领域,竟然在苏清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向未知敌人通风报信的“内鬼”!
“还能用吗?”陆超的声音低沉,直指问题核心。
苏清叶闭上眼,再次感受了一下与空间的连接。
那股被窥伺的恶意依旧存在,但空间的储物功能似乎并未受损。
她需要验证一下更深层次的能力。
“我试试短途传送。”她睁开眼,目光锁定会议室角落里的一箱净水药剂,“目标,地下三层,c号仓库。”
心念一动,空间之力被调动。下一秒,那箱药剂凭空从原地消失。
成功了!
然而,就在成功的瞬间,苏清叶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钻心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涌来,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唔!”与此同时,站在她身旁的陆超也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墙壁,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半分,仿佛也承受了某种无形的消耗。
一直佩戴着生命体征监测仪的哑叔猛地抬头,指着屏幕上两条同步下跌又回升的曲线,发出了沙哑而震惊的声音:“你们……你们现在的生命体征是同步波动的!她消耗力量,你的身体也会出现损耗!这是……共感状态!”
他艰难地比划着,文秘书立刻翻译:“哑叔说,血誓仪式之后,你们不仅共享了力量,也共享了生命。她受伤,你会承受至少七成的痛楚和虚弱。反之亦然!”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心中一沉。
这哪里是力量的共享,这分明是一道生死相扣的枷锁!
未来的战斗中,任何一方的失误,都可能导致两人同时陷入险境!
当晚,夜深人静。
苏清叶不顾陆超的劝阻,再次孤身潜入了空间。
恐惧不能解决问题,她必须弄清楚那块突然出现的石碑到底是什么。
竹林依旧,温泉无波。
她强忍着那无处不在的窥探感,快步走到了那块新出现的黑色石碑前。
十二个名字和编号,像是十二道催命符,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她伸出颤抖的指尖,缓缓地、试探性地触向了那行刻着【灰鼠·亥七】的冰冷刻痕。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到石头的瞬间——
“沙沙……”
竹林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苏清叶猛地收手,匕首滑入掌心,厉声喝道:“谁!”
一个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竹叶的阴影中浮现,轻巧地一跃,蹲在了那块黑色石碑的顶端。
来人正是白天那个神出鬼没的少年,灰鼠。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劝你别碰那些名字,会醒的。”
他竟然能进入她的空间?!
苏清E叶心头巨震,但面上依旧冰冷:“醒什么?”
“呵,”灰鼠咧嘴一笑,露出尖细的牙齿,眼神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怜悯,“当然是醒来……和你说话的那个‘你’啊。”
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的石门:“你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那是上一任,不,是上上上……很多任失败的‘钥匙’。他们都曾像你一样,以为自己是门的主人,试图打开它,结果嘛……执念太深,反被门里的意识吞噬,成了它的一部分,成了下一个引诱者的声音。”
“只有那些在最后关头,能彻底斩断自己所有执念的人,才能侥幸活下来,但也永远失去了再次成为‘钥匙’的资格。”
苏清叶的心,一寸寸沉入谷底。
就在这时,基地内突然响起了小孩子惊恐的夜啼声。
“哇——姐姐!姐姐在叫妈妈!好吵!妈妈——”
是小芽!
苏清叶立刻退出空间,和陆超一起冲向了小芽的房间。
只见小小的女孩抱着一个布偶,在床上翻滚哭泣,小脸上满是泪水。
众人怎么哄都没用,只有苏清叶心头如同被闪电劈中——小芽口中哭喊的那个“姐姐”的声音,那尖利又带着诱惑的声线,竟然和她在空间里听到的那个“自己”,如出一辙!
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冲到储藏战利品的仓库,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一个残破的硬壳笔记本。
那是从一个被变异生物摧毁的前线据点里缴获的,她当时只是随手收了起来。
她颤抖着手翻开扉页,一行行稚嫩而固执的字迹映入眼帘:
“今天,爸爸为了保护大家,烧了最后的粮仓。妈妈去找他,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都说妈妈死了,但我不信。我要画完这张地图,找到妈妈说的、那个能听见‘铃花’声音的人,她一定能帮我找到妈妈。”
日记的落款,是一个娟秀的名字:小蝶。
苏清-叶瞬间明白了。
小蝶的母亲,那个同样能听到门内声音的女人,也曾是苏氏血脉的族裔!
这扇门,这把“钥匙”的传承与诅咒,早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挑选了一代又一代的继承者!
深夜,陆超在空间入口外找到了独自一人的苏清叶。
她坐在菜畦边,就着清冷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动作机械而麻木。
陆超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在她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温热的烤红薯,递了过去。
“小时候我娘总说,这世上最怕的不是明刀明枪的鬼,是自己心里偷偷长出来的影子。”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正的敌人。可能……只是你自己曾经没来得及救,或者没能救下的那个人。”
苏清叶擦拭匕首的动作一顿。
她握紧了冰冷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许久,她终于垂下眼眸,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与脆弱:“如果打开那扇门,就意味着要先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那我,还应该去开吗?”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呜——!呜——!呜——!”
刺耳的一级警报骤然划破了基地的宁静!
文秘书通宵未眠,此刻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死死盯住主监控屏。
画面中,那只神秘的大白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东墙那片最浓郁的鸟形阴影中心。
它一反常态地高扬着脖颈,不再是平日的引吭高歌,而是发出一阵阵尖锐、高亢,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嘶鸣!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晨曦的微光下,它那道被拉长到极致的黑色投影,竟像活过来一般,缓缓地、僵硬地抬起了它那巨大的“翅膀”,精准地指向了地平线的尽头——海面的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座若隐若现的深海金属平台,那道猩红的光芒,不再是无规律的闪烁,而是以一种固定的频率,一下,一下,规律地明灭着。
“频率……频率对上了!”文秘书的手指在键盘上狂敲,她将红光闪烁的频率与空间石碑上,那十二个名字下方不断跳动的神秘数字进行比对,结果完全一致!
她颤抖着按下了解码程序的确认键,一行冰冷的文字从无数乱码中被破译出来。
“倒计时……倒计时启动了!”文-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死寂的指挥中心,“距离‘清剿计划’执行,剩余——九十六小时!”
话音未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将另一份资料调取出来。
那是灰鼠在锅炉房墙壁上留下的疯狂涂鸦,旁边还放着几张从废弃气象站里抢救出来的、打印到一半的残页。
当她将那闪烁的信号编码、涂鸦上的诡异符号、以及残页上零碎的气象数据三者强行叠加在一起时,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组合模式,开始在屏幕上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