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序列化石的成交槌声还在大厅里回荡，那种金钱燃烧后的余温让整个拍卖会场陷入短暂的静默。人们需要几秒钟来消化刚才那场疯狂——两百五十万灵晶，这数字足够在永恒集市中层区买下一整条街的商铺。
凌坐在b-7包厢里，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他没有为失败懊恼，反而在快速复盘刚才的竞拍过程。黑月包厢启用无限出价权的决断速度、卡拉·米勒最后时刻的绝望、血狼作为搅局者的精准介入……这些细节像拼图碎片，在他脑中逐渐拼出一幅更大的图景。
“凌，”艾莉丝的声音在骨传导中响起，“化石的实时扫描数据已经备份完成。另外，我监测到A-8包厢正在快速清理数据痕迹——他们连竞拍记录都在删除。”
“能恢复吗？”
“部分可以，但需要时间。”艾莉丝顿了顿，“下一件拍品要上了，是Lot-42，破损的星图仪。索菲亚的情报里提到过这个，评估价值很低，可能流拍。”
凌看向控制台。拍品列表上，Lot-42的简介很简短：【上古星图仪残件，功能不全，外壳严重破损，仅具收藏价值。起拍价：五千灵晶。】
确实不起眼。
展台上，工作人员推上来一个半人高的金属箱。打开后，里面躺着一个……勉强能看出是圆形的东西。说是星图仪，其实更像一块被压扁后又生了锈的铁饼。直径约四十厘米，表面布满凹痕和裂缝，边缘有严重的熔毁痕迹，像是经历过高温冲击。几个裸露的齿轮卡死在锈蚀里，一根断裂的指针歪斜地插在中央。
主持人银星的声音难得带着一丝尴尬：“Lot-42，出土于‘归墟海’边缘的古代遗迹。经鉴定为上古导航仪器残骸，内部机械结构损毁率超过90%，能量核心已失效。起拍价五千灵晶，每次加价不低于五百。”
大厅里响起几声低笑。这玩意儿扔在垃圾场都不会有人捡，居然敢标五千。
果然，十秒过去，没人出价。
银星开始例行倒数：“五千灵晶第一次……”
就在凌准备移开视线时，墨先生的声音突然通过骨传导传来，带着罕见的急促：“凌，拍下它！”
凌的手指停在控制台上：“理由？”
“外壳左下角，那个三角形裂痕旁边，仔细看。”墨先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躲避什么监听，“裂缝边缘露出的内层材质——是‘源质合金’。那种合金只在修真联盟的‘圣地级’设施中使用，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而且裂缝的形状，不是自然破损。是被刻意砸开的，为了露出下面刻着的东西。”
凌凝神看去。他的神识穿透包厢的单向玻璃和展台的力场屏障，聚焦在星图仪外壳的破损处。确实，在厚厚的锈垢和烧灼痕迹下，有一小块裸露的金属，泛着暗银色的光泽，与周围锈铁截然不同。
而那块金属表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
符号只有指甲盖大小，线条简单：一个圆圈，中心有个水滴状的凹点，周围环绕三道波纹。因为被污垢覆盖，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普通的磨损痕迹。
但凌认识这个符号。
不是通过眼睛认识，是通过灵根的“记忆”——那是混沌灵根在接触到某些特定上古遗物时，会在他识海中浮现的碎片画面中的一个。画面里，这个符号出现在一座宏伟殿宇的穹顶，下方是奔涌的泉水。
“万物起源之泉的标志。”墨先生证实了他的猜测，“修真联盟将‘泉水’奉为生命之源，只有最高级别的导航设备才会刻这个标记。这台星图仪，很可能记录过通往泉水的航线。”
凌的心脏猛地一跳。
修复混沌灵根所需的三大奇物中，星髓和混沌之尘已经到手，唯独“万物起源之泉”还只有模糊的传说。如果这台破损的星图仪真的记载了线索……
“五千灵晶第二次……”银星继续倒数。
凌按下出价按钮。
“b-7包厢出价：五千灵晶。”银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意外，但专业素养让他迅速恢复平静，“还有更高出价吗？”
大厅里的人们看向b-7包厢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困惑和讥讽。花五千买块废铁？刚才竞拍化石的魄力去哪了？
凌不在乎这些目光。他盯着展台上的星图仪，神识仔细扫描着每一个细节。除了源质合金和泉水符号，他还发现了一些异常：仪器内部虽然损毁严重，但在核心位置，有一小块区域被某种能量场保护着——不是完整的防护，是残存的力场碎片。
那里面可能还封存着什么。
“五千灵晶第三——”
“六千。”
一个声音从散座区传来。是那个戴兜帽的探险家，他刚才竞拍化石失败，现在似乎想挽回点面子。
凌毫不犹豫：“七千。”
“八千。”探险家加价。
“一万。”凌直接跳价。
探险家犹豫了。他盯着星图仪看了几秒，摇摇头，放弃了。一万灵晶买块废铁，不值得。
银星开始最后倒数。
但就在这时，A-8包厢的指示灯突然亮了一下。
全场瞬间安静。
黑月包厢对这块废铁有兴趣？
但指示灯只亮了一秒就熄灭了，没有出价。像是操作失误，或者……某种试探。
凌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在指示灯亮起的瞬间，A-8包厢里那股寂灭气息波动了一下——不是针对星图仪，是针对凌的出价行为。他们在观察，观察凌为什么会想要这个东西。
“一万灵晶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
槌声落定。
凌轻轻呼出一口气。一万灵晶，比他预想的还低。但黑月包厢那短暂的关注，让他警惕起来——如果他们意识到星图仪的价值……
交割流程很快。因为拍品价值低，没有复杂的验证程序。五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推着小车来到b-7包厢门外，车上放着那个装着星图仪的金属箱。
凌开门接收。箱子很重，至少有八十公斤。他付清款项，工作人员离开后，立刻将箱子拖进包厢，关上所有通讯和监控。
“艾莉丝，全面扫描。”凌说。
“已经在做了。”艾莉丝的声音伴随着扫描仪的嗡鸣，“外部结构……损毁率确实超过90%。但核心区域……等等，那里有个东西。”
控制台上投射出星图仪的虚拟剖面图。在仪器最中央，那个被残存力场保护的区域里，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圆柱体。圆柱体表面刻满了微缩符文，此刻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脉动——不是能量脉动，是信息流脉动。
“那是‘记忆晶柱’。”墨先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上古文明用来存储关键数据的技术。通常用于记录星图、航线、重要坐标……保护它的力场快消散了，一旦完全消失，里面的数据就会彻底损毁。”
“能读取吗？”凌问。
“需要专门的解码器，但……”墨先生停顿了一下，“你的混沌真气可能能激活它。混沌包容万物，也许能模拟出记忆晶柱需要的能量频率。”
凌将手掌贴在星图仪外壳上。混沌真气从灵骸道网络缓缓流出，透过掌心渗入仪器内部。他控制得很小心，像用最细的针去挑最脆弱的锁。
真气接触到记忆晶柱的瞬间，晶柱表面的符文亮了一下。
很微弱，像火柴在风中闪烁。然后，一段破碎的信息流顺着真气回馈到凌的识海。
不是完整的星图，是几个残缺的坐标片段，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其中一组坐标格外清晰，旁边标注着一个古老的文字——凌通过禁忌芯片的知识认出来，那是“源”字。
而坐标指向的星域……和之前在基因化石里发现的坐标，在同一个大方向：漂游深渊。
更关键的是，坐标旁边还有一个时间参数，但不是具体的日期，是一个循环周期：每三百三十年出现一次的空间窗口。
“万物起源之泉不是固定地点，”墨先生的声音在颤抖，“它是在宇宙中周期性移动的‘现象’。这台星图仪记录的，是它上一次出现时的坐标，以及……下一次出现的时间窗口。”
凌收回手掌，看着眼前这块锈迹斑斑的废铁。一万灵晶，买到了一个可能价值千万的线索。
但就在这时，艾莉丝发出警告：“凌，A-8包厢的人离开拍卖会了。但他们没有直接离开星穹塔，而是去了后台的数据中心——他们在调取Lot-42的详细鉴定报告和买家信息。”
黑月家族反应过来了。
他们可能一开始没在意，但凌的果断出价引起了怀疑。现在去查资料，一旦发现星图仪上有“源质合金”或者认出那个泉水符号……
“我们得立刻离开。”凌说。
他快速将星图仪装回箱子，提起密封箱和这个金属箱，走向包厢门口。但就在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星图仪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
不是凌的真气引发的，是自发的。
那个即将消散的力场，在最后一刻彻底崩溃。记忆晶柱暴露出来，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然后——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
晶柱裂开了一道缝。
一道淡金色的光线从裂缝中射出，在包厢空气中投射出一幅残缺的全息星图。星图只持续了三秒就消散了，但凌清楚地看到了：那是一幅动态图，显示着某个星域中，一道如同喷泉般的能量流在虚空中缓缓移动。
能量流的源头，标记着一个符号：泉水标志。
终点，消失在漂游深渊的某个坐标点。
然后，所有光芒熄灭。
星图仪彻底变成了一块死铁。
但凌的识海里，那幅星图被完整地烙印了下来。更重要的是，在星图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星图边缘有一行小字，是用上古文字写的：
【循此道者，当备‘钥匙’。无钥强行，必遭湮灭。】
钥匙？
什么钥匙？
包厢外传来脚步声，快速接近。不是工作人员，是那种训练有素的、节奏一致的步伐。
A-8包厢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