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屋檐还挂着昨夜的雨珠，阳光一照，亮晶晶的像串水晶。陈砚之正在柜台前研磨三七粉，林薇则把晾晒好的紫苏叶收进瓷罐，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穿长袖衬衫的中年男人慢慢走进来，左手扶着右胳膊，走路一瘸一拐，每动一下，眉头就皱紧一分。
“陈医生，林医生，”男人在诊疗椅上坐下，长舒一口气，“这换季的天气，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你看我这胳膊腿，尤其右肘和膝盖，又肿又疼，早上起来僵得跟木头似的，活动半小时才能缓过来。”
林薇放下手里的瓷罐，走过去轻轻按了按他的右肘，男人疼得“嘶”了一声。“肿得还挺厉害，皮肤摸着有点烫，”她又摸了摸膝盖，“膝盖也是，按下去有凹陷，半天弹不起来，这是有积液啊。”
陈砚之停下研磨，递过脉枕：“搭个脉看看。最近是不是总熬夜？或者吃了不少辛辣的？”
男人把手腕放上去，苦笑道：“前阵子项目赶工，天天加班到后半夜，上周庆功宴又多喝了几杯白酒，吃了不少火锅……”
陈砚之指尖搭在脉上，片刻后说：“脉滑数，舌红苔黄腻——这是湿热痹阻。你这关节炎，本来是风寒湿邪引起的，现在熬夜、喝酒、吃辣，把湿邪郁成热了，所以关节又肿又烫，还带着积液。”
“那咋办啊？”男人急了，“我这手连握鼠标都费劲，总不能请假吧？上回贴的膏药，这次贴上去更疼了，火辣辣的。”
林薇接过话：“您那膏药是温性的，里面有辣椒素、生姜，本来是对付风寒湿的，现在您有热，再用温性的，可不就火上浇油了？”她转身从药柜里取药，“得用清热利湿、通络止痛的方子。”
陈砚之点头：“用四妙丸加减吧。黄柏12克，苍术10克，牛膝15克，薏苡仁30克——这四味是四妙丸的底子，能清利湿热，牛膝还能引药下行，照顾你的膝盖。再加桑枝15克，秦艽10克，这俩能通经络，桑枝专门走上肢，秦艽上下肢都能顾到。”
“积液咋办？”男人追问，“膝盖里像灌了水，走路都发沉。”
“加车前子10克（包煎），泽泻10克，利水消肿，帮着把积液排出去，”林薇把药一味味称好，“不过车前子得用纱布包起来煎，不然会糊锅底。”她又补充道，“要不要加3克地龙？就是蚯蚓，通络的劲儿大，能帮着打通关节里的淤堵。”
陈砚之想了想：“加，地龙咸寒，既能通络又能清热，正好对他这湿热痹阻的症。不过得告诉人家，药汤里可能有点腥味，让他别介意。”
男人倒是爽快：“只要能好，腥点怕啥！我这疼得都快想剁手了。”
林薇把药包好，又拿出个小陶罐：“这是我们泡的药酒，用黄柏、苍术、桑枝泡的，专门对付湿热关节痛，您回去每天用纱布蘸着擦关节，擦到发热为止，别往破皮的地方擦，免得刺激。”
“光吃药擦药就行？”男人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扎针？我看上次那个大爷扎完针就舒服多了。”
“可以扎，”陈砚之拿出银针，“取曲池、外关、足三里、阳陵泉——曲池清上肢湿热，外关通经络，足三里健脾胃防湿邪再生，阳陵泉专门治膝盖痛。”他消毒后，银针快速刺入穴位，捻转几下，“有酸胀感吗？”
“有！顺着胳膊往下窜！”男人直点头，“哎？好像没那么疼了！”
“这是得气了，”林薇在一旁调药膏，“等下再给您敷个药膏，用青黛、黄柏、石膏研成粉，加醋调成糊，敷在肿的地方，能清热消肿，比贴膏药舒服。”
陈砚之取针时叮嘱：“这几天别再熬夜了，酒和火锅也得停，尤其是啤酒，最生湿。多吃点冬瓜、薏米、绿豆，都是清热利湿的，煮点薏米粥当早饭，比吃油条强。”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活动了下胳膊，惊喜道，“真的松快多了！刚才进门时胳膊都抬不起来，现在能举到这儿了！”他把胳膊举到胸前，脸上露出久违的笑。
林薇把药膏敷在他的肘关节上，用纱布缠好：“这药膏干了就换，一天换两次。记得药汤要温着喝，别放凉，凉了会伤脾胃。”
男人刚走，爷爷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本医案：“刚才那方子，把薏苡仁改成炒薏米更好，生薏米偏凉，他这熬夜伤了点阴，炒过的平和些，利湿又不伤阴。”
“对哦，我咋没想到，”林薇拍了下额头，“下次他来复诊，把这个改过来。”
陈砚之收拾着针具：“其实他这病，根源还是在生活习惯，天天熬夜吃辣，不生湿才怪。咱们治得了标，还得帮他改习惯，不然好了还得犯。”
“可不是嘛，”林薇把药酒放回柜里，“等下我打印点食疗方，贴在门口，冬瓜汤、绿豆粥啥的，让他们照着做，比光吃药强。”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药柜的“黄柏”“苍术”标签上，药酒的清苦混着药膏的清凉气，在屋里慢慢散开。陈砚之看着窗外，忽然说：“这换季时节，关节痛的人肯定多，得把四妙丸的药材多备点，再泡两罐药酒，免得不够用。”
林薇笑着点头：“我这就去称药材，泡药酒的罐子还有两个空的，正好用上。”她转身去药柜取药，脚步轻快——能帮人把疼了许久的关节治得舒服些，比啥都让人开心。
屋檐的雨珠还在滴，落在青石板上，嘀嗒嘀嗒，像在数着日子，盼着那些受关节痛折磨的人，能在葆仁堂的药香里，慢慢找回舒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