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儿科的晨会刚结束,新来的轮转医生小李就抱着个厚厚的笔记本,磨磨蹭蹭地跟在林薇身后。“林姐,您看……今天能再给我讲讲指纹的事不?昨天那个发烧的孩子,您说指纹紫红是内热,我咋看就觉得是普通的红呢?”
林薇正往诊室走,闻言停下脚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这看指纹跟看舌苔一样,得练‘眼功’。走,今天诊室不忙,咱就从最基础的认‘三关’开始。”
刚进诊室,就见候诊区坐着不少带孩子的家长,有个老太太抱着孙子,老远就打招呼:“林大夫,俺们又来了!这娃昨天吃了您开的药,夜里不咋咳嗽了!”
林薇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小宝这是好多了,来,伸伸手让阿姨看看。”
小宝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林薇捏着他的食指,对旁边的小李说:“你看,这靠近指尖的一截叫风关,中间是气关,最靠近手掌的是命关。昨天小宝的指纹在风关就红得发亮,像刚烧红的铁丝,是外感风热;今天颜色浅了些,像退了火的铁,说明热邪散了点。”
小李凑得近近的,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好像……是淡了点。可这红和紫红,到底咋区分啊?”
“你看这光线下,”林薇把孩子的手转了个角度,“纯红像熟透的草莓,带点紫就像加了点酱油的草莓酱,发暗。这紫是因为热得久了,有点瘀滞,像闷在锅里的菜,捂着就变色了。”
正说着,护士领着个哭闹的孩子进来,家长急得满头汗:“林大夫,这孩子拉了三天肚子,吃药也不管用,您给瞅瞅!”
林薇让家长把孩子放在诊床上,小家伙哭得直蹬腿,林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孩子咯咯笑了两声,手也松开了。“你看这指纹,”她示意小李过来看,“风关和气关都是淡青色,像泡在水里的青菜叶,这是寒湿泄泻。”
小李皱着眉:“可他拉的是黄稀便,不是清水样的,也能算寒湿?”
“咋不算?”林薇拿起听诊器听了听孩子的肚子,“你再看他舌苔,白腻得像刚喝了牛奶没擦嘴,手脚也凉,这都是寒象。就像地里的庄稼,淋了冷雨,蔫头耷脑的,得用点温药,像给庄稼晒晒太阳。”
她开了方子,又对家长说:“回去用炒米煮水给孩子喝,炒米是温的,能把肚子里的寒气吸走,像给湿衣服烘烘火。”
等家长走了,林薇对小李说:“记着,看指纹得结合全身症状,不能单打独斗。就像破案,指纹是条线索,还得结合脚印、证人,才能抓到真凶。”
小李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忽然抬头问:“林姐,那要是指纹又红又青,咋判断?”
“这就叫寒热错杂,像一锅汤里又加了冰又加了辣椒。”林薇想起葆仁堂的经历,“上次有个孩子,又流清鼻涕又口干舌燥,指纹风关红中带青,就是外感风寒、内里有热,得又解表又清热,像给汤里加点中和的料。”
上午十点多,诊室来了个特殊的小患者——是院长的孙子,总说肚子疼,做了b超也没查出啥问题。院长夫人抱着孩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林,听说你看指纹有一套,给孩子看看?西医说可能是肠痉挛。”
林薇让孩子伸出手,指纹在气关处有点淡紫,像蒙了层薄灰。“这是有点食积气滞,像管道里堵了点东西,不通顺。”她笑着说,“您是不是总给孩子吃高蛋白的,肉啊蛋啊没断过?”
院长夫人愣了:“是啊,想让他长结实点,每天都给吃两个鸡蛋、一块肉。”
“孩子脾胃像个小磨盘,磨多了就转不动了。”林薇开了点消食的药,“最近别给吃那么多肉,多吃点山药粥、南瓜泥,像给磨盘松松劲。再让孩子每天跑半小时,动动气血,比吃药管用。”
院长夫人走后,小李咋舌:“林姐,您连院长家的孩子都敢‘批评’啊?”
“看病哪分高低贵贱?”林薇收拾着听诊器,“咱是医生,得说实话。就像种庄稼,该间苗就得间苗,不然苗太密了都长不好,跟孩子吃饭一个理。”
中午休息时,小李拉着林薇在走廊上转悠,指着花园里的花说:“林姐,您看那月季,有的红有的粉,我现在总算明白您说的‘红和紫红’了,就像深粉和正红的区别!”
“这就对了!”林薇乐了,“看指纹也得找参照物,多看看自然界的颜色,心里就有谱了。红得像石榴花,紫得像桑葚,青得像嫩柳叶,淡得像桃花瓣,看多了自然就能区分。”
下午,林薇让小李试着给一个孩子看指纹。那孩子有点咳嗽,小李捏着孩子的手,紧张得手心冒汗:“风关……有点红,好像带点青?是风寒感冒吗?”
林薇凑过去看了看,点头:“差不多!这是风寒夹着点热,像冬天里穿了件厚棉袄还跑得出汗,得先解表再清内热。你看,这不就看对了?”
小李长舒一口气,脸上笑开了花:“多亏您之前教的‘柳叶青’‘石榴红’,我刚才脑子里就想着这俩颜色!”
快下班时,林薇的诊室来了个刚满月的婴儿,黄疸还没退,家长急得直掉泪:“医院让照蓝光,可孩子太小,我舍不得……”
林薇看了看孩子的指纹,淡青隐隐在风关,像蒙了层薄雾。“是生理性黄疸,不碍事。”她想起在葆仁堂的法子,“用茵陈10克,栀子3克,煮水给孩子擦擦脸和身子,像给黄疸搭个梯子,让它慢慢退下去。再喝点葡萄糖水,多晒晒太阳,比照蓝光温和。”
家长半信半疑地走了,小李在一旁说:“林姐,您这法子真管用?我在课本上没见过啊。”
“课本上写的是大方向,具体咋用还得灵活。”林薇锁上诊室的门,“就像做饭,课本教你放盐,可放多少得看菜多少、口味轻重,看病也一样。指纹就是个‘提示牌’,告诉你大概往哪走,具体咋走还得自己琢磨。”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李还在念叨着各种指纹的颜色,林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刚到葆仁堂时,也是这样追着爷爷问东问西。她知道,这看指纹的本事,就像接力棒,从爷爷传到她手里,现在又要传到小李这样的年轻人手里。
只要有人愿意学,愿意把这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用在临床上,让孩子们少受罪、多安康,这门手艺就不会失传。就像诊室窗外的那棵老槐树,一年年发新芽,总能为过往的人遮风挡雨,守护着一方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