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轻侯持刀的手臂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被那凝练至极的剑气震得气血翻涌。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更盛的斗志,咧嘴笑道:“好家伙!这荒山野岭的,竟藏着这般高手!这一剑,够劲!”
沈忘忧并未理会他的话语,那双冰封般的眸子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他身形未动,只是并指如剑,第二道剑气已无声无息地袭至,比之前更快、更冷,直取赫连轻侯胸前大穴,角度刁钻狠辣。
赫连轻侯怪叫一声,不敢再硬接,身形急退,手中长刀终于完全出鞘,划出一道雪亮弧光,堪堪将那无形剑气引偏。
“嗤”的一声,他身旁一株碗口粗的松树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喂!讲不讲道理?我不过是想跟这位苏小哥交个朋友!”赫连轻侯一边凭借精妙身法闪转腾挪,躲避着那仿佛无处不在的森寒剑气,一边高声喊道。
他看似狼狈,眼神却越发锐利,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在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沈忘忧依旧沉默,回应他的只有愈发密集凌厉的剑气。
攻击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招招致命,将赫连轻侯的所有退路封死,逼得他只能在小范围内勉力支撑,险象环生。
那袭白衣在暮色山风中飘然出尘,与刀客青年的落拓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苏泓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却又似乎意料之中的交锋。他看得出,沈忘忧并未尽全力,更像是一种……驱逐和警告。而赫连轻侯,虽处下风,韧性却极强,刀法狂放不羁,带着一股野性的生命力。
他并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上前帮忙。在他看来,这是沈忘忧与赫连轻侯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引发了这场冲突的……由头?或者背景?他不太确定。只是觉得腹中更饿了,天色也渐晚,想快点回去做饭。
终于,在一次精妙的刀剑之气碰撞后,赫连轻侯被震得踉跄后退,气息微乱,持刀的虎口已然崩裂,渗出血丝。他拄着刀,喘着气,看着依旧纤尘不染、神情淡漠的沈忘忧,终于明白了双方那难以逾越的差距。
“啧,没意思。”他啐了一口,收起刀,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混不吝的笑容,目光却越过沈忘忧,落在后方的苏泓身上,“苏小哥,你家大人也太凶了。行,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他又对着沈忘忧拱了拱手,语气带着点调侃,眼神却郑重了些:“前辈,在下赫连轻侯,今日领教了。后会有期!”
说完,他深深看了苏泓一眼,似乎要将这红发少年的模样刻进脑子里,然后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苍茫的暮色山林之中,走得干脆利落。
山道上,只剩下苏泓和沈忘忧两人。
沈忘忧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落在苏泓身上。那目光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他什么也没问,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聒噪的乌鸦。
“回去。”他淡淡说了两个字,便率先转身,沿着石阶向上走去,白衣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指引的微光。
“好的,老师。”苏泓依言跟上,落后他半步。觉得有必要将今日之事告知沈忘忧,这既是尊重,也是他作为暂居者应有的自觉。
他语气平稳地开始叙述,如同汇报一件寻常事务:“老师,今日下山,在镇口遇到几个想抢钱的人,我将他们打发了。回来的路上,方才那个人,名叫赫连轻侯,自行跟了上来,说要交朋友。我明确拒绝了,但他并未离开。”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评判,只是陈述事实,将潜在的危险和新出现的人物告知此地的主人。
沈忘忧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只是听着。
直到苏泓说完,山间只余风声片刻,他才极淡地应了一声:
“嗯。”
听不出情绪,也未见讶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或者,这些凡尘琐事,本就不值得他投注太多心神。
苏泓便不再多言。汇报完毕,他的注意力便转向了今晚的菜单。至于赫连轻侯……一个意外的插曲,过去了便过去了。他很快将这人抛诸脑后,开始思考今晚是炒冬笋好,还是把之前晾的干菇泡发一下。
山路寂静,只有两人轻缓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松涛,身影逐渐融入愈发深沉的夜色与缭绕的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