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刑台冰凉的骨石、几乎要点头的瞬间,两道声音猛地撞碎幻境——先是念念稚嫩的呼喊穿透血雾,像一缕暖光扎进神魂:“星云哥哥!红薯要凉啦!”
紧接着,一道带着泣音的厉喝紧随其后,震得幻境的血雨都顿了顿:“李星云!给我醒过来!”
是顾依然的声音!
不等他反应,幻境的缝隙里突然炸开两道光:一道是念念举着的记忆石,淡金温润;另一道却是极盛的暖白金光,从他神魂深处猛地往外冲——那是顾依然的本源神力!李星云猛地睁眼,只见刑台崩裂的速度骤然加快,魔王老怪的身影刚要扑来,就被暖白金光裹住,像被烈火燎过的纸人,“滋滋”冒着黑烟消散;邪修的欢呼更成了泡影,转眼被孩童的笑声取代。
他看见幻境出口处,念念举着记忆石急得直跳脚,小手里还攥着半块冒热气的红薯;而她身后,顾依然正扶着残垣站在现实与幻境的交界,脸色苍白得像纸,指尖还凝着未散的暖白金光——那金光正顺着她的指尖往幻境里淌,每淌出一缕,她的身子就晃一下,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哥哥快出来!依然姐姐说你被邪念缠了,她……她耗了本源神力唤你!”念念的声音带着哭腔,记忆石的光与那道暖白金光缠在一起,像一双无形的手,正往幻境外拉他。
李星云心口一揪——他认得那暖白金光,是顾依然护着他闯魔域时,拼着耗损修为也要撑起的屏障。此刻她竟动用本源神力,这是要折损修为根基的!
“依然!”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光的方向狂奔。身后黑气尖叫着扑来,却被暖白金光一碰就化作飞灰,连他的衣摆都碰不到。幻境在他身后成片坍塌,血雾被金光冲散,露出出口外那片真实的天光。
扑出幻境的刹那,他直直撞进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顾依然刚耗了神力,身子软得站不稳,被他撞得踉跄了两步才扶住,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却第一时间攥住他的手腕:“你终于醒了……”
李星云猛地睁眼,刺眼的天光让他眯了眯眼——他还在殒神台的残垣边,怀里紧攥着快碎的护灵符,手心的冷汗把符纸浸得发潮,后背的衣袍更是湿得能拧出水。而顾依然就蹲在他身前,脸色苍白如旧,扶着他胳膊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底满是后怕与疼惜。
“你刚才突然僵住,眼神发直,不管怎么喊都没反应。”顾依然的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指尖轻轻拂过他鬓角的冷汗,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才似松了口气,“我没办法,只能……只能动用本源神力,顺着你的神魂往里冲,幸好念念的记忆石也发烫,两道光撞在一起,才把你拉出来。”
李星云转头,看见念念举着记忆石凑过来,石面的金光已淡了大半,小姑娘踮着脚摸他的脸,软乎乎的指尖带着红薯的温度:“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依然姐姐喊你的时候,脸好白,念念都怕了……”
怀里的小手温温的,可李星云的目光落在顾依然苍白的唇上时,再也绷不住了。幻境里十年的折磨瞬间翻涌:他看着她的神魂被揉成金箔,看着她倒在骨杖下,看着她的幻影在眼前一次次消散;而现实里,她为了唤他,竟赌上了本源神力——那些他无力改变的绝望,与此刻她虚弱却安稳的模样撞在一起,滚烫的泪瞬间砸在顾依然的手背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念念往顾依然身边推了推,不等两人反应,便伸手将她紧紧抱住。顾依然的身子还带着耗神后的轻颤,他不敢用力,却又怕一松手她就消失,只能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声音哽咽得不成调:“依然……我好怕……刚才我差点就点头了,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十年太真了,我看着你碎成光,看着爹倒在黑气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顾依然被他抱得微微一怔,随即抬手顺着他汗湿的后背摩挲,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声音轻得像怕惊到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刚才神力探进幻境时,我看见了……没事了,你醒了,我也在,我们都好好的。”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念念,也伸出小手拍着李星云的后背,小奶音软得像棉花:“哥哥不怕,念念有记忆石,依然姐姐有金光,以后坏东西不敢欺负你们啦。”
李星云在她怀里蹭了蹭,眼泪浸湿了她肩头的衣料,才渐渐平复下来。松开手时,他看见顾依然眼底的红血丝,还有她扶着残垣才勉强站稳的模样,喉结滚了滚,只剩满心的疼:“对不起,让你耗了本源神力……”
“说什么傻话。”顾依然摇摇头,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脸颊,勉强牵出个笑,“只要你没事就好。”
李星云抬头望向殒神台的洞口——那里的黑气缩在阴影里,竟不敢再往外探,只余下洞口湿滑的青苔,和若有若无的腥气,像只被打怕了的野兽,在暗处盯着他们。他指节攥紧,护灵符的纹路早已黯淡,若不是顾依然拼着耗损本源唤他,他此刻怕是已被邪念吞了神魂。
两次幻境,一次比一次凶险,他终于看清:殒神台里哪有什么线索,分明是吞噬神魂的深渊。
“我们走。”李星云猛地站起身,弯腰将念念稳稳抱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牵住顾依然——她的手心微凉,是耗了神力后的虚软,他攥得格外紧,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渡给她。玄色衣袍扫过地上的藤蔓,他的眼神里满是决断,“这里不能待了,现在就走。”
顾依然任由他牵着,脚步虽轻,却很稳。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道,那力道里藏着后怕,更藏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心里的暖意慢慢漫过刚才耗神的虚弱,轻声应道:“好,我们回家。”
被抱着的念念揪着他的衣襟,回头望了眼黑漆漆的洞口,小声问:“哥哥,里面没有红薯吗?依然姐姐脸色不好,吃了红薯会不会好一点?”
李星云低头看她,眼底的阴霾被这声问话冲散了些,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里面没有,但李爷爷家有,我们回去让他烤两个,给你一个,给依然姐姐一个。”
“要三个!”念念立刻笑起来,小脸上的后怕一扫而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也要吃!”
“好,三个。”李星云应着,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身后的殒神台渐渐被树林遮住,洞口的黑气始终没敢追出来——顾依然的本源神力还残留着气息,成了最好的威慑。月亮沉到山尖,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声踩在落叶上“沙沙”响,混着念念“要吃热红薯”的念叨,将殒神台的阴冷与危险,彻底甩进了身后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