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那点蓝光又闪了一下。
程知遥没动，手指还搭在激光笔上。她刚才感觉到的注视感消失了，但空气变得更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深处缓缓苏醒。
她低头看了眼右肩，血已经凝成暗红块状，黏在冲锋衣上。疼是肯定的，但她现在顾不上。左手摸出沙盘，贴着岩壁轻轻一放，卡进凹槽里。
“这破地方连信号都偷听？”
话音落，仓库解锁，仓仔的声音立刻蹦出来：“警告！检测到非线性时间波动！建议立即终止设备连接！”
“闭嘴。”她说，“拿电池。”
一块银灰色的能量块浮出仓库，她单手接住，塞进沙盘侧边接口。咔哒一声，沙盘表面亮起一圈微弱的红光，像心跳一样开始闪烁。
她把青铜罗盘放在沙盘中央的圆形凹处。
刚放稳，罗盘指针就开始抖。不是乱转，是一下一下地抽搐，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紧接着，空气中浮现一道人影。
姜明川。
完整的人形，站在她面前两米远，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研究服，机械义眼泛着冷蓝光。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很平静。
程知遥后退半步，背靠岩壁。“你终于肯露全脸了？”
影像眨了下眼，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会来。”
她冷笑：“那你是不是还知道我会带什么口令才能打开仓库？”
“‘这破地方连信号都偷听’。”他说，“你说过三次，每次都在系统封锁前。”
她心头一紧。这句话是她临时起的，根本没有固定模式。可他居然能复述。
“你改了72小时前的坐标。”他说。
这句话像根针，直接扎进她脑子里。她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可话音未落，姜明川的影像突然扭曲。一道黑影从虚空中伸出，缠上他的手臂，迅速蔓延全身。那是异形触须，带着粘稠的质感，一层层裹住他的身体。
他在被吞噬。
但她更震惊的是另一件事——这句话，她竟然不觉得陌生。
好像很久以前，就在某个角落听过一遍又一遍。
甚至在他开口前，她的耳朵就已经准备好了接收。
“等等！”她冲上前一步，“谁让你这么说的？是你自己想说，还是……有人逼你留这段话？”
姜明川的头还能动。他看向她，嘴唇微张：“你早就该明白。我不是给你答案，我是完成循环。”
“什么循环？”
“你追查坐标，是因为我留下线索。我留下线索，是因为你终将抵达。”
“所以没有起点。”
“我们都在同一条线上。”
触须彻底吞没了他。最后一瞬，他看着她，说：“别信残影。”
然后整个人炸成数据碎片，散在空中。
程知遥站着没动。呼吸很慢，但她能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她立刻抬手：“仓仔，缓存最后一帧画面！”
“失败。”仓仔声音发颤，“数据被高维屏蔽，无法记录。仅捕捉到罗盘指针偏移轨迹。”
“调出来。”
投影展开，是一条曲线。她盯着看了三秒，瞳孔猛然收缩。
那轨迹，和她左臂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是完全重合。每一道起伏，每一个转折点，全都对得上。就像有人先画了她的伤，再用它设计了指针的走法。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臂。
工装裤卷到膝盖以上，左小腿外侧那道黑色疤痕清晰可见。它是她在第一次穿越时留下的，当时以为是战斗划伤。后来发现不对劲——它不会愈合，也不会脱落死皮，反而会随着任务推进慢慢变化形状。
林夕死前说过一句话：“你早就被选中了，不只是系统绑定……是你的伤。”
她当时没懂。
现在懂了。
这道疤不是伤，是标记。是某种坐标锚点，埋在她身体里的定时装置。
而姜明川刚才说的话，根本不是为了告诉她真相。他是要把这个信息种进她的意识里，让她在未来某一天，主动沿着这条线走回来。
因果闭环。
她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是因为他曾在这里留下信息；
而他能留下信息，是因为她一定会来。
一切都是注定的。
她靠在岩壁上，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镜片裂痕。手指有点抖，但她没停下。重新戴上，视线恢复清晰。
然后她笑了。
很小的一声，几乎听不见。
“可你忘了。”她轻声说，“我从来不信命。”
她伸手，把沙盘从凹槽里拔出来，收回仓库。只留下青铜罗盘握在手里。
指针还在动。
一开始是乱转，接着慢慢稳定下来，最后死死指向通道深处。
她迈步往前走。
台阶一级一级往下，空气越来越冷。右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她没管，左手紧紧攥着罗盘。
走到第十级的时候，左腿的疤痕突然发烫。
不是错觉。是真的热，像有电流在里面窜。她停下，掀起裤管看了一眼。
黑色纹路正在微微发光，频率和罗盘指针的震动一致。
她把手按上去。
热度更强了。
原来如此。
姜明川做的所有事，都不是为了救谁，也不是为了揭露阴谋。他是在引导一个结果——让持有罗盘的人，走到这个时间点，激活这个身体里的坐标。
她是钥匙。
而罗盘，只是唤醒钥匙的工具。
她松开手，继续往下走。
第十五级，通道变宽。前方出现一个弧形门框，材质不明，表面布满细密刻痕，和沙盘底座的符号相同。门内漆黑一片，看不出通向哪里。
罗盘指针直指门前。
她站在门口，抬起手，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疤痕猛地一跳。
她低头。
黑色纹路在皮肤下蠕动，像活了一样。同时，罗盘发出轻微嗡鸣，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一圈，再回到原位。
这是新动作。
之前从来没有过。
她皱眉，正要细看，忽然听见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金属碰撞。
又像有人在敲击玻璃。
她屏住呼吸，把罗盘举到胸前。
指针不动了。
稳稳指着门缝中央。
她伸手，指尖刚触到门框——
门内蓝光骤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