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餐厅内部装饰极尽“俄罗斯式奢华”。
巨大的石砌壁炉、悬挂的鹿角标本、厚重的实木家具、波斯地毯,墙上还装饰着狩猎主题的油画。
应炀被折腾的够呛,还好顾岩早早给他准备了毛毯,他此刻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在壁炉前瑟瑟发抖。
德米特里还在大笑,“血液会带着养分更顺畅地流向全身,应炀,有没有一种“焕然一新”的通透感?”
“太新了。”应炀表情复杂,带着一点愤恨,“简直新到‘要重开’的地步。”
顾岩端来一杯热水,笑着看着他,“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顾总,我太后悔了!早听你的就好了!”
顾岩闻言一愣,忍着笑摇了摇头,心虚的看向德米特里,“我可什么都没说。”
客厅那边沈美娇和安德烈又吵了起来。
“喉管是我射中的,按规则,是我赢了。”安德烈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沈美娇不服气,语调比往日提高了几度,“放屁,第一箭是我射中了要害,那野猪动作慢下来,你捡的漏。”
安德烈蹙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有些躁……
于是也不敢再逗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就算你赢吧。”
挑衅,一直在挑衅。
“我看你好像是有点欠削了……”
alpha有些无奈,她还是个病人,他闹过头了,于是真诚的说,“你赢,心服口服,我是开玩笑的。”
沈美娇恍惚间怅然若失,她勉强让自己稳定下来,晃了晃脑袋,有些失落坐在角落。
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真的生气呢?之前明明不是这样……
顾岩端着威士忌酒盘过来,正好看到她失魂落魄的一幕。
“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犯病了。”
他放下酒盘,心疼的半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将她垂落的短发别在耳后,“别难过了,你们今天真的很厉害,收获满满。换做是我,一定做不到。”
她表情有些可怜,眼神委屈又直白,脑袋抵在顾岩的肩膀上,一句话也没说。
顾岩安抚的摸着她的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能留住她吗?
那个“办法”真的能奏效吗?他比谁都知道,那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自甘堕落!
如果她一直这么痛苦煎熬,强行留下她,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
李秋映现在还在莫斯科待命。
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该如何抉择?
是放手还是强求?放手是成全吗?强求是背叛吗?
他不知道……这不是理性可以回答的问题,这是伦理的困境!
他的心脏快被撕扯成两半了。
最终,他嗓音沙哑,几尽苦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送你回家。”
沈美娇闻言,抬起头来,眸光里晶莹闪烁,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那你怎么办?一个人面对所有?”
“等复仇之后,我跟你一起走,怎么?你嫌哥哥多事,不想带着我?”
有自毁倾向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如果有朝一日,他大仇得报,失去了所有牵绊,这个世界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虚无和绝望。
人格融合,她会治愈,但也会消失。
那他也一起消散吧。
你消失,我陪葬。两全其美,好事成双。
沈美娇被他逗笑了,手背蹭了一把眼泪,半开玩笑的说,“那倒不是。要是跟我走了,你的那些钱、你的生活品质咋办?我累死累活跑一年剧组,行情最好的时候也就两百万,能养的起你吗?”
她甚至回忆起了本山大叔的小品《不差钱》,人走了,钱没花了。
“怎么养不起?二百万太够了,有这么多本金,我当年就能给你翻一番。”
沈美娇笑出了声,就坡下驴,“先定一个小目标,赚他个一个亿。”
“一个亿肯定是不好搞的,不过……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只能是冒点险了。”
“你的钱真不是从好道儿来的啊?”
“胡说,你不许诬陷我。”
“我爹妈肯定稀罕你,这大小伙子,长得还俊,给我们老沈家当儿子吧,比你们那封建的霍家强一百倍。”
……
安德烈安静的看着他们,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他把她哄好了。怪不得沈美娇会这么依赖她的哥哥,只有他才能承接住她奔涌的情绪,让其重归平和。
终于到了晚餐时间。
壁炉的火焰和餐桌上的蜡烛烘托着温暖气氛,一张超长的实木餐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瓷器和沉重的水晶杯,宾客们围坐在一起。
俄罗斯人出于文化习惯,往往不习惯对陌生人微笑,表情严肃,容易给人留下严肃、冷峻的刻板印象。可一旦上了酒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笑的比谁都夸张。
酒过三巡,德米特里有些哀伤的提起自己的往事,“从前,也是跟你们华商谈生意,那时候我的妻子还在,她会亲手给客人煲罗宋汤,所有人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饭桌上一片安静,大家都沉浸在德米特里的回忆中,在他的描述里,那是一个中年发福、性格“暴躁”、甚至经常动手打他的“坏女人”。
三年前,她因为胰腺癌去世了。
德米特里的家底不薄,但有些时候、有些人,就算是倾尽万贯家财也留不住。
夫妻俩都是beta,结婚15年,也没能留下一个孩子……
他们的故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听得最动情的是应炀,他本来就喝多了,这会直接冲下餐桌,嚎啕大哭着给伴侣打电话,
“老婆,我出差终于要结束了,后天的航班就能回家。”
“是,特别想你,没啥,就是想你想到哭了。”
德米特里听不懂中文,安德烈给他翻译着,“被你的故事感动了,他正和自己的伴侣诉说思念呢。”
这中年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了,应炀是个重感情的beta,跟他太投缘了!
等应炀电话一挂,德米特里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倒满整整一杯威士忌,举杯大声祝酒,
“为了爱情、为了逝去的人,为了健康、为了这次相聚,干杯!”
欢声、笑语、哀伤、治愈,他们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