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蛛网收束与微光涟漪
港岛的白天，在一种虚假的平静中到来。阳光驱散了夜晚的阴霾，却照不透笼罩在医院上空那无形的紧张氛围。昌叔的人马依旧如同尽职的鬣狗，逡巡在四周，用凶狠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可疑目标。警方的明暗哨位也增加了不少，黄志诚几乎将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办公室，虽然杨锦荣的命令是“观察”，但他无法对可能发生的冲突视而不见。
病房内，林琛依旧沉睡。手背上那被霓虹灯光照亮的混沌光痕，随着光线的移动早已隐去，仿佛只是幻觉。系统的节能模式依旧冰冷运行，记录着无关紧要的数据，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之火。那粒意志碎片的微弱蠕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激起任何可见的波澜。
但变化，已然在最深层的角落发生。
那一下无意识的、对“光”的微弱反应，虽然未能唤醒意识，却像是一把极其细微的钥匙，无意间触碰到了某个开关。
沉积在意识废墟底层的、由系统记录下的海量外部环境信息——那些声波频率、光线变化、能量扫描的冰冷数据——开始与同样沉积于此的、林琛自身的记忆碎片，产生了一种极其缓慢而玄妙的化学反应。
不再是杂乱的堆积，而是出现了极其初步的、基于某种内在逻辑的归类和关联。
警察低沉的交谈声数据碎片，与记忆中黄志诚审问他的画面碎片靠近。 窗外特定的汽车鸣笛声，与铜锣湾街头的喧嚣记忆产生模糊呼应。 甚至那来自不同监视者的、性质各异的能量扫描波动，也被区分开来，与记忆中“净界”的冰冷、海外势力的恶意、以及“捕蝇草”的相对中性，隐隐对应。
这种归类并非主动思考，更像是一种生物本能的模式识别，是那新生能量脉络在与神经系统深度融合后，带来的某种底层优化。
一个极其简陋却不断自我完善的内部数据库，正在这死寂的意识之海底层，悄然构建。
它为那粒沉睡的意志碎片，预先整理和筛选着信息，等待着它真正苏醒的那一刻，能更快地理解这个世界。
......
观测者在小旅馆的房间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标记感，而是变得更加...集中和具有目的性？仿佛暗处的眼睛，已经逐渐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在图书馆留下的陷阱可能起效了，但也可能加速了自己暴露的过程。他利用那宝贵的几分钟安全时间，再次尝试感应医院，林琛那死寂的状态依旧，这让他稍稍安心，却又更加焦急。
他必须尽快掌握更多能量图谱的奥秘，或者找到那个神秘的信息源。他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台老旧收音机和那张复杂的图谱，试图破解下一段回路。
然而，这一次，当他将收音机调到空白频段，尝试模拟新的能量流动时——
刺耳的沙沙声中，突然夹杂进了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摩斯电码敲击声！
滴答...滴滴答...答滴...
电码速度极快，内容简短而惊心：
“.-. ..- -. （跑）”
观测者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不是那个神秘信息源的风格！这是警告！来自另一个源头！有人破解了他的加密，甚至反向追踪到了他使用的频率，并发出了最直接的警告！
对方是谁？是警方？是“净界”？还是海外势力？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甚至他刚刚使用的这个频率，也已经被监控！
他猛地关闭收音机，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他没有任何犹豫，抓起必要的物品，甚至来不及退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冲出了小旅馆，迅速消失在清晨忙碌的人流中。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五分钟，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旅馆门口。几个穿着普通维修工制服、眼神却锐利如鹰的男人走下车，径直走向观测者的房间。
他们动作熟练地打开门锁，进入房间，迅速而专业地检查着一切。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台老旧的收音机，检测到了上面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特殊能量波动。
“目标刚离开，很警觉。使用了低频段加密通讯，方式古老，来源无法追踪。”一人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低声道。
“带走所有物品，彻底搜查。扩大范围，调取周边所有监控。”麦克风里传来冷静的命令。
“捕蝇草”的行动，高效而无声。
......
与此同时。
昌叔接到了一个他期盼已久却又心惊肉跳的电话。是那个提供股票信息的秘密号码。
“李先生，你的‘诚意’，我们看到了。”对方的声音经过处理，电子合成音听不出任何情感，“为了表示我们的‘谢意’，一份关于你一位老对头近期走私线路和仓库位置的‘小礼物’，已经发送到你的加密邮箱。希望你能善加利用。”
电话挂断。昌叔颤抖着手打开加密邮箱，果然看到一份标注着“绝密”的文件。里面详细罗列了和他竞争多年的死对头“肥佬黎”最重要的几条走私线路、准确时间、以及几个隐蔽仓库的详细地址和安保漏洞！
这份情报的价值，足以让他彻底打垮肥佬黎，吞并其大半地盘和生意！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昌叔。对方的能力太可怕了！这种核心情报都能轻易搞到并随手送出！自己在这庞然大物面前，简直如同蝼蚁！
但贪婪最终压倒了一切。他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立刻召集心腹手下，开始布置针对肥佬黎的致命打击。他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壮大自己的势力，让自己更有底气留在牌桌上！
他却不知道，在他疯狂调兵遣将的同时，关于他即将对肥佬黎动手的消息，已经通过某种隐秘渠道，悄然泄露了出去。
肥佬黎的办公室内，电话响起。
“黎叔，昌仔那条老狗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你的线路图，正准备阴你呢！消息绝对可靠！”一个神秘的声音告密道。
肥佬黎又惊又怒，立刻下令所有线路暂停，仓库加强戒备，并开始暗中召集人手，准备反咬昌叔一口！
一场原本隐秘的吞并行动，瞬间变成了即将引爆的火山。
......
杨锦荣的密室内。
多个屏幕同时显示着不同的信息流：
“报告，‘捕蝇草’小组在目标观测者落脚点发现特殊能量残留，与图书馆残留同源。目标已逃离，正在追踪。” “报告，监测到昌叔势力异常调动，目标指向‘肥佬黎’。疑似收到不明情报。” “报告，监测到‘肥佬黎’势力反向异动，疑似收到预警。” “报告，检测到来自‘公司’频率的加密信息流，内容无法破译，但目标指向昌叔。” “报告，‘镜湖’协议发现一条可疑的文物走私线，近期可能有一批与目标符号相关的‘货物’抵达港岛。”
无数线索如同纷乱的丝线，在杨锦荣面前交织。他冷静地审视着，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跳动，将一条条线索归类、标注、建立联系。
他看得出，有人在故意搅浑水，利用昌叔和肥佬黎的冲突转移注意力，甚至可能想借此测试官方的反应。而观测者的逃离和那批即将到来的“货物”，则可能是两条更重要的支线。
“重点跟进文物走私线，提前布控，我要知道那批‘货物’的具体内容和接收人。” “昌叔和肥佬黎那边，让他们闹。记录所有参与方的行为模式，特别是趁机煽风点火的。” “追踪观测者，以找到那个古老信息源为最优先，必要时...可以提供‘有限度的帮助’，确保他别那么快被抓住。”
命令一条条发出。杨锦荣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冷静地布局，试图将这混乱的棋局，引向自己预设的方向。
......
病房内。 黄昏时分。
夕阳的光线再次透过百叶窗，将温暖的光斑投射在房间内。
也许是那内部数据库的初步建立，提升了信息处理的效率。 也许是又一天的能量积累，达到了某个新的临界点。 也许是那持续不断的外部刺激（包括昌叔调动人马带来的各种声波和能量扰动），量变引起了质变。
那粒沉睡的意志碎片，再次蠕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完全无意识的反应。
伴随着蠕动，一段极其微弱、却相对完整的思维脉冲，如同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艰难地穿透了死寂的深渊：
“...渴...”
不是喉咙的发声，而是纯粹意识层面的表达！
几乎在这思维脉冲产生的瞬间！
病床上，林琛那搭在床边的手指，无比清晰地、有力地弯曲了一下！指甲甚至在手下的床单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褶皱！
【系统日志：检测到底层意识活跃度显着提升...强度：低...持续性：微弱...记录。】 【检测到未授权运动神经信号...来源：意识核心...记录。】 【生命维持系统：运行正常。】 【节能模式：持续中...】
系统的记录依旧冰冷。
但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睛，在那声无声的“渴”发出的同时，
眼皮之下，
眼球，
猛地、
剧烈地、
滚动了一下！
仿佛挣扎着，
想要，
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