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裕昨天能下地后，就搬回了隔壁自己的院子，每天过来换药复诊就行。
闻言不由赧然。
若是他来京时，不以小人之腹忖度宁二娘，而是堂堂正正拿出那封信，说不定 ……
他进京时，正是宁二娘抱着重久公子跳湖传闻最盛的时候。
若那会他没有自诩清高，不屑宁函萩这等攀附权贵的女子，而是直接上门把祖母的信交给安宁伯。
是不是，如今的情形早已是另一番模样。
心里百转千回，耳边传来宁小啾略微喑哑的嗓音，与平日清脆不同，带着些说不出的味道。
宁小啾疑惑地瞪着苏白，“这家里都快把你当救苦救难的菩萨了，还有人敢惹你？若你不好出面，告诉我，来，说说是谁，我给你出气，保证不揍死他。”
这话，虽不是对他说的，但与她喑哑的嗓音搭在一起，苏子裕莫名觉得耳根发烫。
不想再去深究心里头辗转着的，那种不适宜的念头，匆匆和两人道别，就走了出去。
苏白看着苏子裕有些无措的背影，翻了翻眼皮。
都是姓苏的，这个是一点不争气。
就这么个浑身没二两肉，没心没肺，情窦未开的小丫头，害的哪门子臊。
不管怎么说，反正苏子裕走了，苏神医心平气和了。
就算暂时没有剖开她的机会了，看宁小啾也顺眼了点。
坐到躺椅上，懒洋洋道：“你们家的菩萨除了你，谁敢惹我，行了，你说说你来做什么的，先告知你，本神医不出诊。”
他向来阴晴不定，宁小啾就当他又犯病了。
就把手里的小木盒递过去，“你看看这药丸子，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看见小木盒，苏白还不以为意。
但打开看见那三粒粗糙的大药丸子，他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你从哪里弄来的？你吃了没？”
宁小啾也顺势坐到他躺椅前的小杌子上，从旁边簸箕里的药材里，随手扯了一根塞嘴里咬了咬。
诶，还有点甜丝丝。
苏白没来及阻止，也就由她啃去了。
她手气不差，一堆药材里她精准地扯到了甘草。
看苏白神色凝重，她赶紧道：“没吃，我又不傻，在宫里遇到那叫玄成的老道，他给我的，说是什么‘仙丹’”
她压根不提宁函萩曾吃过一粒的事。
该说不说的，她着实有先见之明。
刚活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让火元素游走过全身了。
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
火元素不但焚烧一切，还拥有洗涤一切腌臜的能力。
她敢保证，她身体里干净得很，并没有任何不妥。
当然了，她也不会说，这是她从人家道长手里抢来的。
苏白紧紧捏着手里的木盒，问，“他为何给你‘仙丹’？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我闲没事去得罪个老道干甚？”宁小啾眨巴下自己纯净又无辜的大眼睛，表示不懂，“大概，他看我长得好看？”
不得不说，她其实真相了。
但没人信，起码苏白立即撇嘴，“首先，你个未长开的小丫头着实看不出好看，其次，一个老道士不会因为一个人好不好看送她仙丹，只有一个可能——”
“我像神仙。”宁小啾继续大放厥词。
“你闭嘴，”苏白不客气地叱了她一声，才捏起一粒药丸，对着将落的太阳光，细细打量，肃声道，“这仙丹，不对劲。”
宁小啾白眼翻得差点抽过去，赶紧搓了一下眼皮，“傻子都知道不对劲，我就是来问你哪里不对劲的，你作为一个神医，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对吧？”
苏白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敢情，你还知道我是神医。”
知道世人都怎么对待神医的吗？
她不老老实实躺那让他剖一刀试试就算了，还天天奴役他，有这么把神医当菩萨的吗？
得亏宁小啾不知道苏神医想的什么，否则她铁定把这个有大病的家伙，扔出京城十里外的山沟里去，喂狼。
“你听说过‘鬼道士’吗？”苏白突然问。
宁小啾摇头，“没听过。”
道士，她就见过这个玄成，还不是个正经道士。
“那你，”苏白想起那个不好的经历，终是没忍住问她，“对我有印象吗？在来这里之前。”
“当然啊，不然我怎么找到你的？”
“在哪里见过我？”苏白追问，若是这死丫头想起曾救过他，他就考虑放过她，或许。
宁小啾不但让他失望了，她还演得假惺惺，“那天，你在万人之中突然出现，把一个学子胸口的刀拔了出来，这么一摁，塞了一颗药丸给他，就好了，然后你要了三百两。”
就知道她只记得三百两。
苏白嗤笑一声，“我那才是真仙丹，价值千金，起死回生，你这个，毒虫丹，狗吃了都得死。”
提起狗，也不知红烧肉是怎么知道自己是狗的，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先冲到宁小啾腿边，扔下嘴里叼着的东西，又跑出去冲着苏白‘汪汪汪’。
苏白没看清红烧肉叼的什么，捏着药丸作势扔它嘴里，边戏谑地笑，“狗这不来了，试试它吃了会不会死就知道了。”
没听见宁小啾回嘴，诧异地扭脸去看。
这一看，恼羞成怒，差点原地去世。
这该死的宁二丫，抻着脖子盯着看的东西——水粉色，细缎，带暗色辛夷花。
眼熟的布料，眼熟的暗花，眼熟的掐飞边。
怎么，怎么那么像他的大裤衩子。
眼看她似乎很好奇，还准备伸手去捡。
他立即跳了起来，一步冲过去，飞快捞起那块粉白色布料，塞到袖口里。
脸红脖子粗地一把揪起宁小啾，一边大力推她，一边吼，“带着你的死狗赶紧滚出去，不然我把你们两个摁一起炖成一锅狗肉！”
宁小啾虽不知道他咋突然抽风，但来得目的已经达到，也就顺着他的力道朝外走。
边走边试探纠正苏神医的常识，“走之前我还是得说一句，我若和红烧肉一起炖，那也是人肉锅。”
“赶紧滚你的人肉锅！”
苏白把她赶出院子，砰一声关上了院门。
宁小啾站门口，隔着大门喊，“你看完那药丸，告诉我一声，要真是毒虫丹，我还得找他算账去。”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