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极小,却如惊雷道道劈入楚惊鸿脑海!
——林河处境危险!
——不要相信眼前所见或某人?
茶有毒——再次强调御前茶饮有问题!
饵在衣——饵料在衣服上?是指皇帝赏赐的这些衣物本身才是陷阱?
这薄纱上的信息,与之前纸条的警告部分重合,却又更加具体、急迫!尤其是和!
如果这薄纱是所留,那他拼死传来的信息,是在警告她林河正身处险境,并且不要相信某些人或事?那他自己呢?他刚才那番奉林副将之命的言辞,是真是假?
如果这信息是真的,那皇帝刚才那场请君入瓮的戏码,抓的也许不仅仅是她这条,更是要以她为饵,钓出林河这条真正的大鱼!而林河,可能已经暴露甚至身处险境!
巨大的危机感攥紧了楚惊鸿的心脏。她猛地攥紧那缕薄纱,指尖冰凉。
但紧接着,更深的疑虑涌上心头——这薄纱,真是所留吗?还是另一个更精妙的圈套?皇帝心思缜密,手段层出不穷,这会不会是他故意让留下的假信息,进一步试探她与林河是否真有联系?若她信了,有所行动,便正好落入口实?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仿佛陷入一张无边无际的蛛网,每一个方向都可能通往陷阱。
窗外传来龙骧卫换岗时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提醒着她此刻严密的监视。她迅速将薄纱收入怀中最隐蔽处,销毁了那根打了结的丝线。
无论这信息是真是假,她此刻都绝不能轻举妄动。皇帝正等着她出错。
这一夜,楚惊鸿毫无睡意。她靠坐在榻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将今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在脑中反复回放、剖析。
皇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的出现和死亡;那支精准的冷箭;李德全恰到好处的出现;还有这突如其来的薄纱密信......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巨大的迷雾。
天色微明时,细雨再次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送早膳的太监准时到来,依旧是李德全亲自安排的人,饭菜用银针验过,全程无声而谨慎。
楚惊鸿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维持体力。她现在如同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必须稳而准。
早膳后不久,李德全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托盘的宫女。
参军事大人,陛下念及您受惊,特赐下安神压惊的汤药,并新衣两套,请您更换。李德全笑容可掬,语气却不容拒绝。
又赐新衣!
楚惊鸿的目光落在那托盘上——一套是藕荷色的宫装常服,另一套则是更加正式些的靛蓝色骑射服。料子皆是上乘,做工精细。
旧以......或为饵。饵在衣。
薄纱上的字迹瞬间浮现脑海。皇帝为何频频赐衣?这些衣服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谢陛下恩典。楚惊鸿面色平静地谢恩,心中却警铃大作。她上前一步,状似随意地拂过那套靛蓝色骑射服,入手微凉柔软,并无异样。
但当她拿起那套藕荷色常服时,指尖却敏锐地察觉到袖口内衬的某处,似乎比周围布料稍厚一点点,仿佛多垫了一层极薄的什么东西,触感微有不同。
若非她心存警惕,特意仔细触摸,绝对发现不了!
饵在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
皇帝在这些衣服里做了手脚?是什么?毒?追踪用的香料?还是其他更隐秘的东西?
她心跳如鼓,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将衣服放下,对李德全道:有劳公公回禀陛下,臣感激不尽。只是臣今日身上并无不适,这安神汤......
参军事大人,李德全笑着打断,语气却带着一丝强硬,陛下特意吩咐,说您昨夜受惊,这汤药是太医院精心调配,务必请您服用。陛下也是关心您的身子骨。
又是必须喝!与那御前茶一样!
楚惊鸿看着那碗浓黑的汤药,心中寒意更盛。皇帝对她的态度异常坚持,这绝不仅仅是关心。
她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既是陛下厚爱,臣便喝了吧。只是昨夜确实未曾睡好,此刻有些头痛,不知公公可否允我先歇息片刻,再服用汤药?
她需要时间弄清楚那衣服里的到底是什么,也需要想办法处理掉这碗药。
李德全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依旧笑着:自然可以。那老奴便不打扰您休息了。汤药您记得趁热喝。衣服也请您得空换上,陛下或许晚些时候会召见。
说完,他行了一礼,留下汤药和新衣,带着人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上。楚惊鸿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和那两套新衣,眼神凝重。
她先迅速检查了房门和窗户,确认无人窥视后,立刻拿起那套藕荷色常服,走到光线最佳处,小心翼翼地拆开袖口内衬那处稍厚的地方。
里面并非多了什么异物,而是原本的里衬被拆开过,又重新用几乎看不见的针脚缝上。夹层里面,填塞了极薄的一层......淡黄色的、几乎透明的、带着极其微弱奇异气味的脂状物。
楚惊鸿凑近仔细嗅了嗅,那气味极淡,似有若无,带着一丝极细微的甜腻感,与她记忆中某种特殊植物的味道隐隐吻合——那是北狄草原上一种名为金雀花的稀有植物提炼出的油脂,气味常人难以察觉,但对经过特殊训练的猎犬而言,却异常敏感,可用于超远距离追踪!
皇帝竟在她衣服里缝了追踪之物!他想做什么?方便随时掌握她的行踪?还是......打算以此物为,将来诬陷她与北狄有染?毕竟此物源自北狄!
好狠毒的心思!好精妙的算计!
若不是那薄纱警告,她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隐藏极深的!
楚惊鸿后背发凉。她迅速将拆开的地方恢复原状,针脚模仿得一丝不差。此刻绝不能打草惊蛇。
接着,她看向那碗汤药。皇帝坚持要她喝下的,又是什么?
她走到窗边,趁守卫不注意,将大部分汤药悄悄泼洒进窗台下枯萎的花盆泥土里,只留下碗底一点残汁。
做完这一切,她将空碗放回桌上,和衣躺回榻上,假装休息,心中却波澜起伏。
皇帝一边用追踪香饵标记她,一边坚持要她服用可疑的汤药,一边又用林河的消息试探刺激她......他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她出错,等着她联系旧部,等着将她和她背后可能的力量一网打尽。
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那缕薄纱,是唯一的突破口。无论真假,她必须设法验证。尤其是的信息!
可是,如今被龙骧卫严密看守,如何能验证?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后,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楚惊鸿悄然挪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去——
只见一队禁军押解着几个披枷带锁、衣衫褴褛的人正穿过宫道,朝着大理寺方向走去。那些囚犯虽然狼狈,但看身形气质,绝非普通毛贼。
旁边看守的龙骧卫低声交谈随风隐约传来:
......就是他们?南诏案的同党?
听说不止南诏,还扯出几年前北境军饷案的事儿了...
嘘...慎言!没看里头还有个硬骨头,听说曾是楚将军麾下的...
楚惊鸿的心猛地一揪!楚将军麾下?!
她极力望去,在那队囚犯末尾,看到一个格外高大的背影,虽然戴着重枷,步履蹒跚,但那走路的姿态,那宽阔的肩背......
像极了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