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走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佩妮的靴跟敲在石砖上,声音不急不缓。她刚从西侧窄道转出,肩上的披风被风掀起一角,又落回原处。斯内普跟在身后,左手插在长袍口袋里,右手始终离魔杖最近。
他们没说话。
昨夜的事不必再提。克莱门特滚下楼梯时那声闷响,墙角魔杖上沾的暗红痕迹,还有风卷走枯叶的瞬间——这些都已刻进记忆,不需要复述。
今天是魔法普及角第二课。
教室门敞着,二十名学生三三两两站在南瓜堆旁,低声议论。有人看见佩妮出现,立刻安静下来。她没看人群,径直走到中央,把魔杖轻轻搭在讲台边缘。
“昨天讲了漂浮咒的能量流转原理。”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今天,我们让南瓜飞起来。”
学生们交换眼神。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皱眉后退半步。这咒语对一年级不算难,但要同时操控二十个南瓜,哪怕教授也得集中精神。
佩妮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羽升。”
二十个南瓜同时离地,缓缓升起,悬停在半空,排列成环形。橙黄表皮在晨光里泛着温润光泽,藤蔓轻晃,像被无形的手托着。
围观的学生倒吸一口气。
她没停,左手顺势一划,南瓜群开始缓慢旋转,速度均匀,轨迹稳定。空气中有种细微的嗡鸣,是魔力流动的节奏。
“看清楚。”她说,“魔力不是蛮力,是引导。就像水流过管道,你不能堵它,只能修渠。”
一个拉文克劳女生忍不住举手:“如果魔力失控呢?”
话音刚落,南瓜群突然一斜。
不是全部,而是靠近右侧的七个,猛地向地面砸去!
人群惊叫,有人后退撞到桌角。斯内普一步横移,挡在佩妮前方,魔杖已出鞘半寸。
但佩妮没动。
她的左手早就抬起,掌心朝上,像托着看不见的盘子。七个南瓜在离地不到一尺时戛然而止,悬在那里,藤蔓还在轻轻摆动。
她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克莱门特脸上。
他站在右后方,袖口微颤,指尖还勾着魔杖边缘。他想缩手,可已经晚了。
佩妮缓缓放下左手,南瓜群重新归位,继续旋转,仿佛刚才的坠落从未发生。
“刚才那一下,”她语气平静,“叫失衡咒。原理很简单,干扰目标物体的重力锚点。但施法者必须精准锁定魔力节点,否则——”她顿了顿,看向克莱门特,“要么失败,要么暴露。”
克莱门特喉结动了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佩妮走向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对方呼吸的间隙里,“你昨晚摔下楼梯,今天还能站在这儿,说明骨头没断。既然能走路,手就不该抖。”
她停在他面前,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右袖口内侧。
一道银光闪过。
南瓜表皮上浮现出淡蓝色纹路,扭曲如蛛网,正是失衡咒残留的魔力印记。银光顺着纹路溯源,一路延伸,最终定格在克莱门特的魔杖尖端。
全场死寂。
“魔力有指纹。”佩妮收回手,“你用的不是标准施法序列,而是从黑市换来的简化版。省了三步引导咒,所以波动特别尖锐——像指甲刮石板。”
克莱门特脸色发白:“这是意外干扰!魔力回流谁都会碰上——”
“魔力回流?”佩妮打断他,“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有靠近你的七个南瓜受影响?为什么它们下坠的角度,正好能砸中站在这条线上的三人?”
她转身面向所有人:“他不是失误。他是想让人受伤,然后把责任推给‘教学事故’。”
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的魔杖,有人悄悄远离克莱门特。
佩妮走回讲台,翻开《霍格沃茨学生行为守则》第十七条:“恶意干扰教学,危及他人安全者,关禁闭一周,抄写《魔法行为准则》十遍。”
她合上书:“执行。”
克莱门特猛地抬头:“你没权力——”
“我有。”她说,“我是本次教学负责人,现场目击者超过十五人,魔力溯源清晰。你要申诉,可以去找麦格教授当面说。”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
麦格教授站在门口,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悬浮的南瓜、僵立的学生、还有克莱门特涨红的脸。
她没问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了佩妮一眼,又看了看南瓜群稳定的轨迹,最后落在克莱门特的魔杖上——那上面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紊乱魔力。
“处理得当。”她说。
克莱门特嘴唇抖了一下,没再开口。
麦格教授点点头,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比刚才更静。
佩妮没看克莱门特,只是轻轻一挥魔杖。
南瓜缓缓落地,咚、咚、咚,整齐排列在地板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继续。”她说,“谁想第一个试试群体漂浮?”
一个赫奇帕奇男生举手,手还有点抖。他走上前,握住魔杖,深吸一口气。
“羽升。”
一个南瓜晃晃悠悠地浮了起来,歪歪斜斜,像喝醉了酒。
佩妮走到他身边,站定。
“手腕再抬高两寸。”她说,“别用蛮力,想象你在推一扇很轻的门。”
男生照做,南瓜稳了些。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目光扫过人群。
克莱门特被两名级长带离教室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回避。
那一眼里有恨,有羞辱,也有藏不住的恐惧。
她知道他在怕什么。
怕她不只是赢了一次。
怕她已经开始,把规则握在手里。
课程结束时,阳光已经照进窗框。学生们陆续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有人低声讨论刚才的南瓜,有人模仿佩妮的施法手势。
斯内普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他会不会再动手?”
“会。”佩妮收起魔杖,“但他不会再选白天。”
斯内普点头,没再多说。
他们并肩走出教室,走廊空旷。
远处传来钟声,敲了十一下。
佩妮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划过,渗出一粒血珠。
她没感觉到疼。
但就在刚才,她施展反向重力咒时,魔力回流比预想中强了一瞬。
她合拢手掌,血珠被压进皮肤。
斯内普察觉异样,侧头看她。
她摇头。
“没事。”她说,“只是魔力摩擦。”
他没追问,但脚步微微调整,仍保持在她半步之后,视线扫过两侧走廊。
风从高窗吹进来,卷起一片落叶,贴着地面滑行。
叶子掠过墙角,停在一块松动的石砖边缘。
砖缝里,有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封印蜡的残渣。
风一吹,叶子翻了个身,盖住了那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