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角那张邀请函微微颤动。佩妮没去压它,只把最后一瓶清心汤放进木匣,盖上盖子。斯内普站在门边,盯着地上被托比亚打翻的碗片,脚尖轻轻一踢,瓷片滑进墙角。
他转身走出屋外,没说话。
佩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影里,手指在唇边顿了顿,又放下。系统界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信任值仍是32%,展示会筹备进度停在60%。她闭了闭眼,把那些数字压下去。
院子里,斯内普站在空地上,魔杖抬起,低喝一声:“漂浮咒。”
羽毛没动。
他又试了一次,声音压得更低。羽毛边缘微微翘起,随即落下。
他停住,呼吸变重,手背青筋凸起。这不是魔力不足,是心乱。
艾琳披着旧披肩走出来,脚步很轻。她没叫他,只把手里的布披肩递过去:“夜里凉。”
斯内普没接,也没回头。
“她没控制我。”他声音发紧,“我是自己要学的。我是自己……站在她那边的。”
艾琳看着他瘦削的肩背,忽然伸手,把披肩搭在他肩上。布料粗糙,是她亲手织的,边角已经磨毛。
“我知道。”她说。
斯内普猛地转头看她。
艾琳没躲开视线。她眼神很静,像雨后的井水。“你小时候发烧,她半夜跑来,用一根银针扎你指尖,血流出来,烧就退了。那时候你就信她了,是不是?”
斯内普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你父亲骂她妖女,可你从没信过。”艾琳轻声说,“因为你亲眼见过她救人。”
斯内普低头,看着自己的魔杖。杖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那你为什么不说?”他问。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了,没人听。我说了,只会挨打。”
斯内普攥紧魔杖。“可你现在说了。”
“现在不一样。”她看着他,“你现在有力量。她也有。你们不怕他了。”
斯内普没再说话。他把魔杖收进袖口,低头走进屋。
第二天清晨,厨房里飘着药香。艾琳在灶台前熬一锅安神草根,火候很稳。佩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新配的反向蚀印剂。
“昨天的汤都送到了。”她说。
艾琳点头,没抬头。
佩妮把药瓶放在桌上。“你手臂上的伤,昨晚愈合得不错,但还得再涂一次。”
艾琳这才抬眼。“你不用管我。”
“我是管斯内普。”佩妮说,“他要是看见你伤口裂开,又得整夜练咒。”
艾琳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又没笑出来。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踹开。
托比亚撞进来,酒气冲天。他一眼看见灶台上的药锅,抄起桌上的木勺就砸过去。锅翻了,滚烫的药汁泼了一地。
“还熬?!还给她准备东西?!”他指着艾琳,脸涨成紫红色,“你是不是脑子被她洗了?啊?你儿子被拐走,你还在这儿当她的药奴?!”
佩妮没动。
艾琳站直了身子,看着他。
“佩妮治好了我的偏头痛。”她说,“三年了,我第一次能睡整夜觉。”
托比亚冷笑:“那是毒药!是幻术!她用那种邪法控制你们!”
“那你来治我啊。”艾琳声音不高,“你打我,骂我,让我头疼得撞墙。你治得好吗?”
托比亚愣住。
“你只会毁东西。”她继续说,“打碎碗,泼掉药,吓走儿子。你能建什么?你能给人什么?”
托比亚脸色变了。他一步冲上来,抬手就推。
艾琳没防备,后背撞上灶台边缘,闷哼一声。草药罐子哗啦摔碎,玻璃渣混着药粉洒了一地。她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渗出来。
斯内普冲进来,魔杖直指托比亚。
“你再碰她一次,”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就让你再也站不起来。”
托比亚却笑了。“怎么?现在连儿子都敢拿魔杖对老子了?她教你的就是这个?弑父?”
佩妮一步上前,挡在斯内普前面。她没看他,只伸手按住他握杖的手腕。那手冷得像铁。
“他伤不了我们。”她声音很平,“除非我们变成他。”
斯内普呼吸急促,指节发白,但没挣开。
佩妮从袖中抽出魔杖,轻点艾琳伤口。一道淡金色光流过,血止住了,皮肉缓缓合拢,只留下浅痕。
艾琳低头看着手臂,没说话。
托比亚盯着那道愈合的痕迹,眼神发颤。“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是怪物。”
“我是人。”艾琳抬头,直视他,“我是你妻子。但我也是女巫。我母亲是女巫,我外婆也是。你娶我的时候就知道。”
托比亚后退半步。
“你怕的不是魔法。”艾琳说,“你怕的是你什么都给不了。你连儿子都留不住,连妻子都护不住。你只能靠打人,靠骂人,靠毁东西,才能觉得自己还有点用。”
托比亚脸色铁青。
“我受够了。”她说,“从今天起,我不再替你瞒,不再替你忍。你要骂,就当着全镇人骂。你要打,就当着全镇人打。但别再碰我的儿子,别再碰她的药。”
托比亚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他忽然抓起桌上的药瓶,狠狠砸向地面。玻璃炸开,褐色药液溅上墙壁。
“你们等着!”他吼,“明天,明天我就当着所有人面揭穿你们!你们这些妖女,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科克沃斯!”
他转身冲出去,门被撞得晃了三下。
屋里静得能听见药汁滴落的声音。
斯内普仍举着魔杖,手在抖。
佩妮回头看他。“放下。”
他没动。
“她说得对。”佩妮看着艾琳,“我们不是靠毁东西活着的。”
斯内普闭了下眼,终于把魔杖收进袖中。他走到艾琳面前,声音哑了:“妈……你没事吧?”
艾琳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我没事。”她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没白活。”
她转身走向里屋,拉开最里面的抽屉。里面是个旧木盒,锁了二十年。她用一根银针撬开,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她把卷轴放在桌上,缓缓展开。
上面是斯莱特林支系的女巫族谱,红线连着七代女巫的名字。最末一栏,原本空白,现在写着“艾琳·斯内普”。
佩妮认得这个卷轴。这是纯血家族用来证明“血脉纯净”的东西,也是托比亚当年娶她时,唯一看得上眼的东西。
艾琳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名字。
“从今天起,我不再藏着它。”她说,“也不再让它变成羞耻。”
她抬头看佩妮:“你要办展示会,对吗?”
佩妮点头。
“我来。”艾琳说,“我站出来。我告诉他们,我是女巫,我儿子是巫师,你教他的不是邪术,是自保,是救人。”
斯内普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我说,我支持她。”艾琳看着儿子,“你怕被人说被控制,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控制你的人,是你父亲?是他让你不敢说话,不敢出声,不敢站在阳光下用魔杖?”
斯内普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佩妮没控制你。”艾琳轻声说,“她给了你选择的权利。而我……我今天也选一次。”
她把族谱卷轴卷好,用红绳系上,抱在怀里。
“明天,我跟你去空地。”她对佩妮说,“我穿着女巫长袍去。我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不是打砸抢,不是恐吓,是治好一个人的病,是护住一个孩子的梦。”
佩妮看着她,没说话。
艾琳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稳。
斯内普忽然开口:“妈。”
她停下。
“你……不怕他吗?”
艾琳回头,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破云的光。
“怕。”她说,“但我更怕你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她走出去,门轻轻合上。
屋里只剩佩妮和斯内普。
斯内普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他仰头看着屋顶,声音很轻:“她从来没为我站出来过。”
佩妮蹲下,与他平视。
“现在站了。”
他闭上眼。“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不是。”她说,“你忍到现在,才是最硬的。”
斯内普睁开眼,看着她。
“我不想再躲了。”他说。
“那就别躲。”佩妮伸手,拉他起来,“明天,我们一块儿站出去。”
斯内普点头。
他走到药柜前,拉开最下层抽屉,拿出最后一瓶反向蚀印剂。瓶身微凉,标签是他昨天亲手写的。
他把它放进内袋,扣好扣子。
佩妮走到窗前,系统界面在脑中展开。
**“新任务:获得首位成年女巫公开支持。”**
**“进度:完成。”**
**“奖励:古代治愈卷轴(残页)。”**
她关掉界面。
灰白猫狸子从屋外跳上窗台,嘴里叼着一片叶子。它放下叶子,用爪子推到她面前。
佩妮捡起来。
是银鳞草,边缘焦黑,但叶脉完整。和昨天那片一样,来自同一个孩子。
她把两片叶子并排放在一起。
猫狸子用右爪在地上划了一下。
短横。
佩妮看着那道痕,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框。
屋外,风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