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把最后一句尸体拖到角落，扯下块破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赵虎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手里攥着那两块京兆尹府的腰牌，像是攥着两块烧红的木炭。
“妈的，于老狗…真敢下死手！”赵虎牙咬得咯咯响，“我这就去找雷副统领！”
“等等。”叶辰声音平静，打断他，“现在去，有什么用？”
赵虎一愣：“证据确凿！他派人杀龙卫军官！这还不够？”
“够定他的罪？”叶辰抬眼，黑沉沉的眸子看着赵虎，“还是够让京兆尹府换个人？杀了我，他们损失几个死士。没杀掉，这两块牌子，能让他伤筋动骨？”
赵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知道叶辰说得对。内城那帮人，盘根错节，这点“证据”，最多让对方恶心一下，扯皮几天，不了了之。反而会彻底撕破脸，让叶辰更危险。
“那怎么办？这哑巴亏就这么吃了？”赵虎憋屈得一拳砸在门框上。
“吃？”叶辰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温度，“他不想我留在龙城，我偏要进去。不仅要进去，还要让他看着，却动不了我。”
“怎么进？”赵虎皱眉，“你现在可是他的眼中钉。”
叶辰没立刻回答。他走到水盆边，掬起冷水泼在脸上，冲掉脸上的血点和灰尘。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越发清醒。
脑海里，玄机子那带着点嫌弃的声音响了起来：“啧，总算没笨到家。还知道隐忍。小子，想扮猪吃老虎，先得学会怎么把獠牙收起来。”
“怎么做？”叶辰在心里问。
“敛气术。玄黄纪元烂大街的小玩意儿，不过糊弄你们这时代的土鳖够用了。”玄机子懒洋洋道，“意念沉入丹田，锁住那滴元炁液旋，别让它气息外泄。对，就跟憋尿差不多，不过憋的是你的元炁波动。再把周身气血流转放缓三成…嗯，对，就这个感觉。想象自己是个空壳子，对，再空点…”
随着玄机子的指点，叶辰身上那股刚刚突破筑基小成、锐利逼人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皮肤下隐隐流动的青光隐没了，眼神里的精芒也收敛起来，变得普通甚至有点疲惫，像个刚经历苦战的普通龙卫，只剩下点悍勇之气，再无那种令人心悸的修炼者威压。
赵虎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叶辰像换了个人，气息瞬间跌落谷底，变得…平平无奇。他甚至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你…你这是什么功夫？”赵虎吃惊道。
“一点小把戏。”叶辰活动了下手腕，感觉力量还在，只是被一层无形的壳子包裹住了，“现在，我看起来怎么样？”
“像个…耗光了力气的普通好手。”赵虎仔细打量他，“绝对想不到你刚宰了五个刺客还突破了一层。”
“够了。”叶辰点头，“队长，帮我个忙。”
“你说。”
“对外就说，我遇袭受了暗伤，需要静养，暂时无法动武。动静闹大点。”
赵虎眼睛一亮：“示弱？引他们再出手？”
“不。”叶辰摇头，“是让他们以为我暂时没威胁，放松警惕。我要进内城，不能顶着‘天才’‘龙首’的名头进去，那太扎眼。一个受伤的、有点潜力但暂时废了的普通龙卫，正好。”
他拿起那两块冰冷的腰牌，掂量了一下：“而且，我得亲自去看看，京兆尹府，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玄机子在脑海里补充：“光收敛气息不够。内城关系网复杂得很，你得知道谁跟谁一伙，谁跟谁有仇。免得一头撞进别人坑里。老夫刚才顺便用神识扫了下那几具尸体身上的零碎和那块腰牌的工艺，大概摸清了几个派系的标记。给你画张图。”
一股信息流涌入叶辰脑海，是一张简单却清晰的内城势力分布图。主要以京兆尹府、城防军、技术后勤部、以及几个较大的佣兵团和商会为主，旁边还标注着简单的关系和可能的矛盾点。
“京兆尹府势大，但也不是铁板一块。管技术后勤的陈老鬼就跟于胖子不对付，因为元炁转化器的配额老是扯皮。城防军的雷豹是雷副统领的本家，勉强算中立，但瞧不起京兆尹那帮文官的做派…啧，关系真乱。”玄机子一边灌输一边点评，“不过正好，你可以利用。”
叶辰默默记下所有信息。
“你真要自己去？”赵虎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我派几个机灵的兄弟…”
“人越多，破绽越多。”叶辰打断他，“我一个人更方便。帮我准备好进内城的手续，就用养伤和汇报遇袭情况的理由。”
“…行！”赵虎一咬牙，“你小心点！内城那帮孙子，玩阴的比凶兽狠多了！”
“嗯。”叶辰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叶辰“受伤静养”的消息果然传开了。赵虎演得逼真，不仅亲自送药，还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叶辰休息。营地里的人看叶辰隔间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情和惋惜——刚立了大功就遭了暗算，真是倒霉催的。
叶辰乐得清静，除了偶尔出来透口气，显示一下“虚弱”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实际是在巩固筑基小成的境界，熟悉暴涨的力量，同时反复练习玄机子教的敛气术，直到能瞬间切换气息，毫无滞涩。
期间，玄机子又丢给他几个小技巧。
“光收敛不行，还得会模拟。试试看把气息维持在筑基初期的样子…不对，太浮了！刚入门的那种，虚！再虚点！对！就这样！保证别人一看就觉得你潜力耗尽，废了！”
“走路姿势也改改！别老是绷着那股劲！松松垮垮点！眼神也别那么利！涣散点！对！就这样！完美！”
叶辰：“…”
他感觉玄机子对这“扮猪吃老虎”的戏码有种异样的热情。
第三天，进内城的手续批下来了。理由充分——遇袭重伤，需向内城警务署汇报案情，并申请更好的医疗资源。
叶辰换上一身半旧的龙卫作战服，脸色刻意弄得有些苍白，气息收敛到只有筑基初期左右，而且还有些不稳。他对着水盆照了照，确实像个伤了根基的倒霉蛋。
“啧啧，瞧瞧这倒霉样儿。”玄机子幸灾乐祸地评价，“老夫看了都想踹两脚。不错不错。”
叶辰没理他，把赵虎准备好的报告和那两块用布包好的腰牌揣进怀里，推开隔间的门。
外面阳光有些刺眼。几个正在操练的队员看到他，都停下动作，关切地看过来。
“叶兄弟，身体好些没？”
“辰哥，没事吧？”
叶辰扯出个有点勉强的笑，摆摆手：“好多了，去内城看看。”
他的声音也刻意放得有点中气不足。
在众人同情和鼓励的目光中，叶辰慢慢走出营地，朝着那扇分隔内外城的巨大闸门走去。
闸门守卫查验了他的手续，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感受到那微弱不稳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挥挥手放行。
穿过厚厚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内城和外城仿佛是两个世界。街道虽然不算宽阔，但整洁有序，两旁甚至还有一些开着门的店铺，行人衣着也相对体面，脸上少了外城那种常见的麻木和警惕，多了几分生活气息。空气里的味道也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有元炁转化器运行的淡淡异味，但少了血腥和腐烂味。
叶辰低着头，像是被内城的“繁华”晃了眼，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走着，实则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四周，将看到的建筑、旗帜、行人服饰与脑中的势力图一一对应。
“左边那栋挂蓝色齿轮旗的是技术后勤部的地盘…右边那个徽章是烈火佣兵团的…前面路口巡逻的士兵臂章是城防军的…啧，京兆尹府的巡逻队过来了，躲着点走。”玄机子实时解说。
叶辰不动声色地拐进旁边一条小巷，避开那队穿着京兆尹府服饰、眼神倨傲的巡逻兵。
警务署在一栋石砌的二层小楼里。叶辰走进去，里面有些嘈杂，几个办事员模样的人坐在柜台后，爱答不理。
叶辰走到一个空闲的柜台前，拿出报告和腰牌，声音放低：“长官，外城第三小队叶辰，前来汇报遇袭案情。”
那办事员眼皮都没抬：“放着吧。有结果会通知你们外城。”
叶辰没动，把腰牌往前推了推：“凶手使用的是京兆尹府的制式腰牌。”
办事员的手顿住了，终于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叶辰，感受到他那微弱的气息，皱了皱眉：“京兆尹府的腰牌？你看清楚了？这可不是能乱说的。”
“证据在此。”叶辰语气平静。
办事员拿起腰牌仔细看了看，脸色微变，态度稍微认真了点：“你等等。”
他拿起东西起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和一个穿着更考究、像是小头目的人一起出来。
那头目拿着腰牌，又上下打量叶辰，目光锐利了些：“你就是叶辰？昨晚遇袭的那个？”
“是。”
“你说凶手是京兆尹府的人？”
“他们用的是京兆尹府的腰牌。”
头目眯了眯眼，手指敲着柜台：“腰牌可以伪造。也可能是凶手故意嫁祸。你有什么其他证据吗？比如，活口？”
“没有。凶手负隅顽抗，已被当场格杀。”叶辰回答。
头目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又淡了下去：“那就是死无对证了。行了，东西放这儿吧，我们会调查的。你先回去等消息。”
典型的敷衍推诿。
叶辰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和不甘：“长官，那是我拼死才…”
“行了行了！”头目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你不容易。但办案要讲证据！不能光凭两块牌子就乱说！回去吧！”
叶辰沉默了一下，像是无可奈何地低下头：“…是。”
他转身，慢慢走出警务署。身后传来那头目压低声音对办事员的吩咐：“…把东西归档…别声张…肯定是外面那帮无法无天的家伙伪造的…京兆尹府也是他们能攀咬的…”
阳光照在身上，有点暖，却驱不散那股子寒意。
叶辰站在街角，回头看了一眼那警务署的小楼，眼神冰冷。
果然如此。
他不再停留，按照计划，朝着内城医疗站的方向走去——做戏要做全套。
医疗站人不少，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叶辰排了会儿队，找了个面善的老医师，简单描述了一下“伤势”——元气受损，根基动摇。
老医师给他把了把脉，眉头皱着：“你这…是伤了本源啊。不好办。开点固本培元的药吧，好好养着，别再动武了，或许还能稳住。”
叶辰露出沮丧的表情，拿了药方，道谢离开。
走出医疗站，他手里多了包草药，更像那么回事了。
他在内城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熟悉着街道布局，印证着脑中的地图。经过京兆尹府时，他脚步顿了顿。那是一座气派的宅院，高墙深院，门口守卫森严。
他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但就在经过一条僻静小巷时，巷子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那人慌慌张张，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脸色惨白。看到叶辰身上的龙卫服饰，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急促地低声道：“兄弟！帮个忙！有人抢东西！”
话音未落，巷子里又冲出两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直接伸手就抓向先前那人。
“妈的！跑哪去！把东西交出来！”
先前那人吓得往叶辰身后躲。
叶辰眉头一皱，本能地想侧身避开这麻烦。他现在应该是个“伤号”，不该多管闲事。
但玄机子突然在脑海里喊了一声：“嗯？这小子怀里那东西…有点意思！拦下他们！”
就这一瞬间的迟疑，那两个大汉已经冲到近前，见叶辰挡路，骂骂咧咧地一拳就捣向他面门！
“滚开！少管闲事！”
拳风呼啸，力道不小，绝对是练过的。
叶辰眼神一冷。
他能感觉到，这一拳根本没留手，普通人挨上至少是个脑震荡。
就在拳头即将砸中的瞬间，叶辰脚下像是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险之又险地“恰好”躲开了这一拳，同时肩膀“不小心”撞在了出拳大汉的腋下。
那大汉只觉得腋下猛地一麻，整条胳膊瞬间脱力，惨叫一声，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撞在墙上。
另一个大汉一愣，没看清怎么回事，怒骂着又扑上来。
叶辰像是站不稳，手忙脚乱地抬手格挡。
啪！
两人的手臂撞在一起。
大汉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从小臂传来，骨头像是裂开了，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蹲了下去。
叶辰则“虚弱”地晃了晃，扶住墙才站稳，喘着气，脸色更“白”了，看着那两个一时失去战斗力的大汉，眼神里带着点“后怕”和“惊慌”。
那个抱着东西的人看呆了。
叶辰喘匀了气，看向他，声音沙哑：“你…没事吧？”
那人回过神，连忙道：“没…没事！多谢兄弟！多谢！”
“怎么回事？”叶辰问。
“他们…他们想抢我这块矿石！”那人把怀里东西露出一点，是块不起眼的灰扑扑石头，只有拳头大小，“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从外面捡来的！”
叶辰目光扫过那石头，没看出什么特别。但玄机子在他脑子里已经叫了起来：“土髓精！虽然品相差了点！但确实是土髓精！对你巩固土系元炁有大用！小子，拿下它！”
叶辰心中一动。
那两个大汉此时缓过劲来，又惊又怒地看着叶辰，似乎没想明白刚才怎么回事，但看他那副虚弱的样子，又有些惊疑不定。
“小子！你他妈敢管我们黑蛇帮的闲事？！”被撞了腋下的大汉色厉内荏地吼道。
叶辰咳嗽了两声，显得很虚弱，但没让开：“内城…禁止斗殴抢劫。你们再不走，我叫巡逻队了。”
听到巡逻队，两个大汉脸色变了变，恶狠狠地瞪了叶辰和那人一眼：“妈的！算你狠！小子，你等着！”
摞下句狠话，两人搀扶着，狼狈地跑了。
那人松了口气，对叶辰千恩万谢：“兄弟，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
“举手之劳。”叶辰摆摆手，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石头上，“这石头…很重要？”
那人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啥，就是看着稀奇，想着能不能换点吃的…结果被他们盯上了。兄弟你要喜欢，送给你了！就当谢礼！”他倒是爽快，直接把石头塞给叶辰。
叶辰接过石头，入手微沉，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纯厚的土系元炁波动。
“这…”他故作迟疑。
“拿着吧！我留着也是祸害！”那人摆摆手，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兄弟，我走了！你自己也小心点！黑蛇帮那帮人睚眦必报！”说完，匆匆跑了。
叶辰握着那块土髓精，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微闪。
“运气不错。”玄机子嘿嘿一笑，“虽然只是下品土髓精，也够你消化几天了。正好弥补你刚才动手那点消耗。”
叶辰刚才那两下看似巧合，实则动用了巧劲和一丝元炁，消耗不大，但确实有。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初步摸清了内城的水深，拿到了京兆尹府敷衍了事的证据，还意外得了件有用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扮演了一个“伤重无力”的形象，应该能暂时麻痹一些人。
警务署的敷衍，黑蛇帮的嚣张，京兆尹府的森严…
“于主事…”他低声念了一句这个名字，没什么情绪，却让旁边经过的一个流浪汉莫名打了个寒颤。
玄机子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戏演完了，獠牙也该磨磨快了。那土髓精正好，今晚就用上。京兆尹府…哼，麻烦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