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方案的重量与清晨的吐司
林薇的邮件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回复的。
陈默几乎是在发送完最终版方案的瞬间，就瘫倒在书桌上，大脑因过度运转而一片空白，甚至没力气走回沙发。他是被手机邮件提示音惊醒的，心脏条件反射地猛地一跳，仿佛那特定的提示音已经与某种高压信号绑定。
他挣扎着摸过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眼睛生疼。发件人：林薇。主题：Re：关于用户活跃度异常波动的初步分析方案。
他的呼吸屏住了，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点开邮件。
没有冗长的评语，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一行字，简洁得近乎冷酷：
**“可以。明天上午十点，带上详细执行思路，来我办公室。”**
可以。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陈默死寂的心湖，骤然掀起了巨浪。没有表扬，但这是比任何浮夸赞誉都更实在的认可。它意味着他耗费数个日夜、绞尽脑汁的东西，通过了那道最严苛的审核标准。一种混杂着巨大释然、短暂兴奋和随之而来的、更沉重压力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明天上午十点。去她办公室。单独。
这意味着，项目不再只是邮件往来里的一个构想，它将正式启动，而他将直接对林薇负责。喜悦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就被“详细执行思路”和直面林薇所带来的紧张感彻底淹没。
他靠在椅背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睡意全无。窗外的城市已经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的灯光像固执的星辰。他感觉自己像被绑在了一架高速行驶的战车上，而缰绳，正握在林薇手里。
**
陈默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似乎只是在书桌上趴着迷糊了一会儿。他是被厨房里轻微的响动和渐渐弥漫开的食物香气唤醒的。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他揉着酸涩的脖子抬起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了一条薄薄的空调毯。客厅被打扫过了，他昨晚散落在书桌上的资料也被大致整理过，叠放得整整齐齐。
苏小暖正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碌。她穿着那身小猫睡衣，头发随意地扎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正在煎锅里煎着什么，旁边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牛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还有一小碟洗好的圣女果。
这场景，莫名地抚平了他醒来时心头那根紧绷的弦。
“你醒了？”苏小暖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好！今天可是你‘面圣’的大日子，必须吃饱才有力气！”
陈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面圣”指的是什么。“你看到邮件了？”
“早上起来看你睡得像头死猪，手机屏幕还亮着，就不小心……瞥了一眼。”苏小暖吐了吐舌头，把煎好的太阳蛋和火腿片盛进盘子，“‘可以’！林总监说可以诶！我就说你肯定行的！”
她的兴奋和肯定，毫不掩饰，带着一种纯粹的感染力。陈默心里那点因为压力而产生的阴霾，似乎又被驱散了一些。
洗漱出来，早餐已经摆上桌：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焦香的火腿片，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还有冒着热气的牛奶。
“尝尝看！我严格按照教程来的，这次保证没翻车！”苏小暖把涂好花生酱的吐司递给他，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陈默咬了一口。吐司边缘有点过火，带着微微的焦苦，但整体味道……确实不错。
“很好吃。”他诚实地评价。
苏小暖立刻笑开了花，比自己被表扬还开心。“是吧是吧！我就说我有天赋！”
吃饭的时候，她没再追问方案细节，也没过多渲染去林薇办公室的紧张，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她昨晚看的一个搞笑视频，或者规划着周末要不要一起去超市大采购。
陈默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他知道，她是用她的方式在帮他放松。这种不着痕迹的体贴，让他感觉胸腔里暖暖的。
出门前，陈默在玄关换鞋。苏小暖抱着她的胡萝卜抱枕，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他，忽然收敛了笑容，语气认真地说：“陈默。”
“嗯？”
“别紧张。”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你准备了那么久，数据扎实，思路也清晰。就像……就像我们应付爸妈查岗一样，把准备好的‘剧本’好好演出来就行了！”
她把去林薇办公室汇报，比作他们联手应付父母的“演戏”。这个看似荒诞的比喻，却奇异地击中了他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带着一种笨拙又真诚的鼓励。
陈默看着她，清晨的阳光透过门上的玻璃，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知道了。”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公寓里温暖的气息和那个抱着胡萝卜抱枕的女孩。陈默深吸一口气，电梯金属门映出他略显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倒影。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渗出的汗意。
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似乎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