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一过,寒潭堡的空气里就飘起了桂花的甜香。演武场边的老桂树落了满地金粉,张婶正带着几个妇人扫起花瓣,装进陶罐里——这是要酿桂花酒,等到来年开春,酒液会带着淡淡的花香,是堡里人最爱的解腻佳酿。
林安蹲在祠堂前的石阶上,手里摩挲着那支银链,冰鸟吊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阿依娜的商队三天前就离开了,带着寒潭堡的麦种和铁匠铺新打的农具,临走时她再三叮嘱,明年春播一定要等她来,说要亲手种下第一粒麦种。
“又在想北境的事?”赵丫端着个竹筛走过来,里面晒着刚采的野菊,黄灿灿的花朵在筛子里轻轻晃动,“白灵婶婶说野菊泡茶能明目,让我给你留了些。”
林安接过竹筛,指尖不小心碰到赵丫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赵丫的耳根泛起微红,转身看向铁匠铺的方向:“李石又去烦李虎叔了,说要打把新剑,剑鞘上得刻雪绒花。”
果然,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夹杂着李石的大嗓门:“虎叔,再往左边刻点,阿依娜说雪绒花的花瓣得七片才吉利!”
林安忍不住笑了,将银链缠在玄铁剑的剑柄上,冰鸟图腾与剑穗的红绳相映,倒有种奇异的和谐。“他倒是上心,”林安望着铁匠铺的方向,“上次阿依娜说北境的少年都用弯刀,他就非说要让北境人见识下中原剑法的厉害。”
“可不是嘛,”赵丫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昨天还拉着我比试,说要练出‘腾龙式’的精髓,到时候好给阿古拉露一手。”她顿了顿,忽然指着寒潭的方向,“你看,白灵婶婶在采莲子呢。”
寒潭的荷叶已经枯了大半,露出底下饱满的莲蓬。白灵穿着件素色布裙,站在竹筏上,伸手摘下莲蓬,暖玉在她腕间轻轻晃动,与潭水的波光交相辉映。柳无涯的玄铁盾靠在潭边的柳树下,盾面的金光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着这秋日的宁静。
“去帮帮忙吧。”林安站起身,玄铁剑在鞘里轻响,“莲子晒干了能入药,也能当零嘴,李石肯定喜欢。”
两人撑着竹筏划向潭中央,白灵笑着将刚摘的莲蓬递给他们:“今年的莲子格外饱满,留些给北境的孩子们带去,让他们尝尝寒潭的味道。”
林安剥开颗莲子,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阿依娜说,北境的孩子从没见过莲花,下次要带他们来看看。”
“那可得开春再来,”白灵将莲蓬放进竹篮,“那时荷叶刚冒尖,潭边的梅子树也该开花了,粉白的花配着碧绿的荷叶,好看得很。”
正说着,潭对岸传来李石的喊声:“安儿哥!赵丫姐!快回来!我爹打了只野鹿,张婶说晚上烤鹿肉吃!”
三人笑着往回划,竹筏划过水面,惊起几只白鹭,扑棱棱掠过梅林的枝头。林安看着岸边渐渐热闹起来的景象,突然觉得,这寒潭堡的秋天,比往年多了些不一样的盼头。
傍晚的堡子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李虎把烤得焦黄的鹿肉架在篝火上,油脂滴在火里,溅起阵阵火星。李石拿着把小刀,兴奋地割下一块最嫩的肉,往林安手里塞:“快尝尝,我爹放了阿依娜带来的野花椒,香得很!”
林越和赵磐坐在篝火旁,手里捧着陶碗,里面盛着新酿的桂花酒。“今年的收成不错,”林越抿了口酒,目光落在远处的田埂上,“留足了种子,明年能多种三亩地。”
“我跟石老说了,”赵磐接过话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开春让锁龙关的护卫也来学学耕种,总不能光靠打猎过日子,有田有粮,心里才踏实。”
林安听着大人们的话,忽然想起阿依娜临走时画的北境地图——冰原边缘有大片荒地,只要引水灌溉,未必不能种出麦子。他凑到林越身边,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林越眼睛一亮,放下酒碗:“这主意好!北境的土壤虽然贫瘠,但光照足,种些耐寒的谷子肯定行。等开春,我跟你去趟北境,看看能不能找到引水的法子。”
“我也去!”李石立刻喊道,嘴里的鹿肉差点喷出来,“我爹说,我力气大,挖水渠肯定用得上!”
赵丫也点头:“我去教他们辨认草药,北境的孩子总生病,多认些药草,能少受些罪。”
篝火越烧越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林安看着身边这些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规划着来年的日子,心里像被桂花酒暖着似的,格外踏实。他知道,这寒潭堡的故事,不再只是守护与战斗,还有了耕种的希望,有了跨越千里的牵挂,有了在同一片天空下,共话来年的温暖。
夜深了,烤肉的香气渐渐散去,只剩下篝火的余烬在黑暗中闪烁。林安躺在演武场的石碾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玄铁剑就放在身边,剑柄上的银链在月光下闪着光。他想起阿依娜说的北境星空,想起白灵描述的春景,想起李石挥舞着新剑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寒潭的水流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是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过去与未来。林安知道,无论将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这寒潭还在,这梅林还在,这些人还在,寒潭堡的故事,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像这桂花酒,一年比一年醇厚,一年比一年香甜。
属于他们的岁月,在秋夜的星光下,正朝着充满希望的来年,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