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蒸腾,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锋锐”之意,不断刺激着蔺惊弦的感官。
他堂堂沧浪剑盟少盟主,剑道百年不遇的天才,此刻却被一碗面镇住了。
这碗面,在他眼中重若千钧。
吃?
等同于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厨子,输给了一碗面。
他的骄傲,他的剑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吃?
又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勘不破其中“玄机”,畏惧了对方的“道”。
他陷入了出道以来最大的两难之境。
“怎么回事?沧浪剑盟的少侠怎么不动了?”
“莫不是真被这碗面给难住了?乖乖,这安乐镇要出真龙了!”
“一碗面就能镇住正道天骄,这‘伙房武圣’的名头,怕是比传闻中还厉害百倍啊!”
院外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蔺惊弦的耳朵里,让他脸色愈发难看。
屋顶上,顾休看着底下那白衣小子端着碗发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蹭饭就蹭饭,磨叽什么呢……”
他心里嘀咕着,觉得这戏也看得差不多了,还是回去的床上躺着舒服。
他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从屋顶的另一侧滑了下去,动作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声音再次成了催化剂。
陆清风立刻捕捉到了,压低声音急道。
“师兄!前辈等得不耐烦了!这是在催促你做决断啊!”
蔺惊弦心中一凛。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只见他手腕一沉,将那碗面稳稳地放在桌上,并未去碰。
随后,他朗声开口,声音传遍全场:
“好!
好一个以面演阵!
武功高下,在下暂且不论!”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石敢当:
“但在下想请教,阁下师门所修,究竟是何‘道’?
若连自身所修的‘道’都说不清楚,纵有万千剑丝,亦不过是无根浮萍,炫技而已!”
他将比试从“术”的层面,强行拉升到了“道”的层面。
这是他身为名门大派弟子的另一重优势——理论功底。
他不信,一个乡野厨子,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来!
石敢当一下子就懵了。
道?
什么道?
师父只教了怎么和面颠勺啊!
就在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更加洪亮、更具穿透力的声音从街口传来,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万商钱庄安乐镇大掌柜苏清蝉,特为‘伙房武圣’送上贺礼!”
只见一名身穿万商钱庄高级制服的伙计,在一队气息彪悍的护卫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高声喊道:
“贺武圣扬名立万,为我安乐镇增光!”
话音未落,那伙计已将一个尺许见方的紫檀木盒,恭恭敬敬地呈到了石敢当面前。
在街角的一座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位身着华贵蜀锦旗袍、体态丰腴的女子正轻摇团扇,嘴角噙着一抹精明而妩媚的笑意。
她看着武馆院内发生的一切,就像在欣赏一出早已知晓结局的好戏。
石敢当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足无措地打开了木盒。
“嘶——”
当盒盖开启的瞬间,院内外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倒吸冷气之声。
只见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晶莹剔透、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玉石。
它通体温润,内部仿佛有流光在缓缓转动,散发出的精纯元气,让在场所有武者都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元玉!是极品元玉!”
“天哪!这么大一块,怕是价值连城!足够一个二流门派一年的开销了!”
连蔺惊弦都为之侧目。这等品相的元玉,就算是在沧浪剑盟的宝库中,也属罕见。
如果说,之前懒人武馆的一切还只是江湖传言和几个人的“解读”,那么,万商钱庄这份惊天动地的大礼,就如同一记重锤,为“伙房武圣”的含金量,盖上了一枚官方认证的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蔺惊弦的“打假”行为,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孤立,那么的不合时宜。
石敢当看着那块亮晶晶的“石头”,彻底傻眼了。
他不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但他想起师父昨天才念叨过的一句话:“无功不受禄,白给的东西最麻烦。”
于是,他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对着那伙计说:
“这……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他顿了顿,用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补充道:
“要不……你们留下来吃碗面?”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那名刚才还气势十足的钱庄伙计,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僵住,捧着价值连城的元玉,站在原地,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