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下旬,天气愈发潮热起来,知了在院外的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宣告着盛夏的正式来临。日头毒辣,连院子里那片原本精神抖擞的菜畦,到了正午也有些蔫蔫的。
这天早晨,韩峥去团部之前,难得地没有立刻出门,而是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正在收拾碗筷的林晚。
“给。”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
林晚疑惑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好几头饱满结实、表皮紫亮的新蒜,蒜瓣均匀,还带着些许新鲜的泥土气息。“这蒜……?”她抬眼看他,有些不解。
“路上碰到后勤处的人,说是今年农场自己种的新蒜下来了,给各家分点。”韩峥解释道,目光扫过她因为做家务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记得你前些天提过,想腌点糖蒜。”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只是某次饭后闲聊时随口提了一句,说夏天胃口不佳,腌点糖蒜佐粥开胃,也好存放。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还特意给她带了回来。
“嗯,正想着这事呢,新蒜腌出来味道最好。”她握紧手里还带着他体温的布包,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
韩峥没再说什么,只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便转身大步离开了。那动作快得几乎让林晚以为是错觉,却让她一整个上午的心情都如同浸在温水中一般,柔软而熨帖。
既然有了蒜,腌糖蒜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下午,日头偏西,不那么毒辣了,林晚便开始忙活起来。她先把新蒜外面粗糙的老皮剥掉,只留下一两层嫩皮,然后用小剪刀仔细地剪去根部,处理好蒜梗,只留下短短的一截。这活儿需要耐心,她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不紧不慢地做着,白皙的手指在紫亮的蒜头间翻飞,动作熟练而灵巧,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前世作为美食博主,处理各种食材对她而言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处理好的蒜头被她放入干净的盆中,撒上适量的盐,倒入清水没过,放在阴凉处浸泡。这一步是为了去除部分辛辣味,让腌好的糖蒜口感更醇和清脆。
傍晚时分,蒜头泡好了,沥干水分备用。 林晚开始熬制糖醋汁。她找出家里干净的搪瓷锅,心里早已有了精准的比例——米醋的酸爽,冰糖的清甜,再佐以少许食盐提升风味。她将米醋倒入锅中,加入敲成小块的冰糖和一小撮盐,坐在煤炉子上小火慢慢加热,用筷子轻轻搅拌,直到冰糖完全融化,醋汁微微沸腾,一股复合而诱人的酸甜气息便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她将煮好的糖醋汁端下来,放在窗台上自然晾凉。
这时,韩峥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独特的、勾人食欲的酸甜气味,再看厨房里林晚忙碌而从容的身影,心里便明了了。
“在腌蒜?”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灶台上晾着的深褐色醋汁和旁边沥干水分的、白生生紫莹莹的蒜头。
“嗯,步骤差不多了,就等装坛。”林晚回头看他,鼻尖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笑容却明亮自信,“闻着味道怎么样?应该很正。”
韩峥走近几步,目光扫过那些瓶瓶罐罐和蒜头,“嗯”了一声。他没说什么,却挽起了军装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主动拿起那个林晚准备用来腌蒜的、洗刷干净并彻底晾干的阔口玻璃罐,沉声问:“这个?”
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心里一甜,指了指旁边沥水篮里控干水分的蒜头:“对,把蒜头装进去,装八分满就好。”
韩峥便不再多言,动手将蒜头一个个拿起,仔细地放进玻璃罐里。他的动作不像在训练场上那般凌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沉稳,仿佛在执行一项精细任务。林晚在一旁看着他用那双握惯了枪、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手,此刻却认真地摆放着小小的蒜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蒜头装好,糖醋汁也彻底凉透了。林晚将清澈的褐色液体缓缓倒入玻璃罐中,酸甜的气息更加浓郁而纯粹。琥珀色的汁液逐渐漫过白紫相间的蒜头,在玻璃罐的折射下,呈现出一种温暖而剔透的光泽,像是一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