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不知疲倦地敲打着“栖园”主卧巨大的落地窗,织成一张冰冷的、隔绝天地的水幕。程夕瑶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身上昂贵的丝绒睡袍裹不住刺骨的寒意,也驱不散心头的绝望。距离她因质问那张童年照片而被白若修暴怒地囚禁在这间华丽牢笼,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八小时。
手腕上被粗暴攥出的青紫痕迹犹在,无声诉说着那个男人失控的怒火。他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凶兽,将她甩回房间,反锁了门,切断了所有对外通讯,只留下一句冰锥般刺骨的话:“在你学会管住嘴之前,就待在这里好好反省!”连一日三餐,都是管家面无表情地放在门口的小几上,等她饿极了,才敢在确认门外无人后迅速取回。
恐惧如同藤蔓缠绕心脏,但更深的,是燃烧的屈辱和愤怒。那张照片——穿着粉裙子、笑得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背景分明是白家老宅花园的喷泉!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童年影像会出现在白若修的书房深处?这和她被抛弃的身世,和母亲林晚秋的“消失”,和白若修最初那充满目的性的契约,究竟有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敢深想那个最可怕的可能,却又无法阻止它在脑中盘旋。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管家熟悉的刻板脚步声。程夕瑶警惕地绷紧身体,像一只受惊的鹿。门锁轻响,被推开一条缝隙,进来的却是李修。白若修那位永远面无表情、如同精密机器般的首席特助。
他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他没有像管家那样放下就走,而是走了进来,将托盘轻轻放在房间中央的圆几上。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程小姐。”李修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请用餐。”
程夕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她知道,李修是白若修最忠实的爪牙,是这囚禁指令的直接执行者。她对他的戒备,不亚于对白若修本人。
李修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漠,他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手腕的淤痕,然后,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程阳少爷……情况不太好。医院方面,一小时前再次发来了紧急通知。”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程夕瑶脑中炸开!弟弟!阳阳!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冲到李修面前,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尖锐变调:“阳阳怎么了?!什么叫情况不太好?手术费不是已经……”
“白先生支付的款项确保了目前最顶级的治疗。”李修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项目进度,“但病情本身有反复。主治医生说,癌细胞有扩散迹象,需要尽快进行二次强化治疗,否则……风险极大。”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程夕瑶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新的治疗方案,费用……是之前的两倍。”
两倍!那个原本就是天文数字的两倍?!
程夕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她死死抓住圆几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木质里。阳阳在生死线上挣扎,而她却像个废物一样被囚禁在这里,连去看他一眼都做不到!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将她撕碎。
“我要见他!李修,让我去见阳阳!或者……或者让我打个电话给医院!”她几乎是哀求地看向李修,眼中蓄满了泪水,强撑着最后的倔强没有落下。
李修沉默地看着她,那冰冷的镜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有回应她的请求,只是微微欠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调:“程小姐,请保重身体。食物请趁热用。白先生……不希望您出事。”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落锁。
那冰冷的“咔哒”声,彻底击垮了程夕瑶强撑的意志。她无力地滑坐在地毯上,泪水终于汹涌而出。不是为了自己受的屈辱和囚禁,而是为了病床上孤苦无依、生命垂危的弟弟。白若修!他明明知道阳阳是她唯一的软肋,唯一的希望!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她,逼她就范,彻底碾碎她的反抗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她的口鼻。她该怎么办?硬抗?绝食?用自己可能的死亡去赌白若修那点微乎其微的“不希望您出事”?赌注却是阳阳的生命!她赌不起!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流干了,只剩下麻木的冰冷和喉咙的干涩。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墙角那座价值不菲的古董座钟,发出规律而沉重的滴答声,每一秒都像是在为阳阳的生命倒计时。
她必须冷静下来。必须想办法。程夕瑶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浴室。她需要冷水让自己清醒。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痛和清明。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憔悴、眼窝深陷、眼神却燃烧着不甘火焰的自己。星辰吊坠安静地贴在锁骨处,冰凉的触感奇异地带给她一丝微弱的力量。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她追寻真相的钥匙……钥匙?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她想起被囚禁前,在书房发现照片时,似乎瞥见书柜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奇怪的、类似钥匙孔的凹陷,旁边似乎还刻着几个细小的数字……当时白若修暴怒而来,她根本来不及细看。
那会是什么?和照片有关吗?和母亲的秘密有关吗?
她擦干脸,走出浴室,心不在焉地走向衣帽间,想找件厚点的衣服披上。巨大的衣帽间连接着主卧,是白若修奢华生活的另一个缩影。她漫无目的地扫过一排排昂贵却冰冷的衣物,目光最终落在一面镶嵌在墙壁里的巨大穿衣镜上。
镜子边缘是繁复的铜雕花纹,在衣帽间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冷光。程夕瑶走近,无意识地伸手,指尖划过那些冰凉的雕花。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镜子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雕刻成星辰图案的凸起时,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咔”一声轻响。
她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又试探性地用力按了一下。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转动声,那面巨大的、看似浑然一体的镜子,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旋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冰冷而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夕瑶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密室!白若修的书房里藏着一个密室,而她被囚禁的卧室衣帽间,竟然也连接着一个?!
秘密!这里面一定藏着秘密!关于白家,关于母亲,甚至……关于她自己!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抑制的探索欲瞬间压过了恐惧。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侧身挤进了那条缝隙。里面一片漆黑,她摸索着墙壁,希望能找到灯的开关。
就在她的手指在粗糙的墙壁上急切摸索时,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质感的东西,似乎是嵌在墙里的一个面板。她凑近,借着身后衣帽间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看清面板上似乎有几个数字按键,旁边还有一个很小的显示屏,此刻正幽幽地亮着一个红色的输入提示符。
而在按键上方,刻着一个极其眼熟的符号——星辰环绕着数字:0613。
**0613!**
程夕瑶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数字密码!她在大纲里看到过,是贯穿全书的重大伏笔!它竟然直接关联着这个密室!这会是打开密室的密码吗?它代表什么?日期?坐标?还是某个人的代号?
巨大的谜团和近在咫尺的真相让她浑身颤抖。她伸出手指,悬在冰冷的数字按键上方。阳阳的危机,白若修的冷酷,身世的迷雾,母亲的去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这扇门后的黑暗。
输入它?如果错了会怎样?会不会触发警报?会不会被白若修发现?
就在她指尖颤抖,即将按下第一个数字的瞬间——
“滴答。”
衣帽间外,主卧的方向,清晰地传来一声轻微的、绝非雨声也非钟表的——金属落地的脆响!
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