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精的叶片还在轻轻颤动，那声短促的音节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李文心头荡开一圈涟漪。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手缓缓收回，掌心离开罗盘表面时，星图北域的灰暗区域也随之沉寂。
三日闭关，案前堆满了批注过的丹诀残页和植物代谢图谱。朱笔勾连的线条密布纸面，每一处转折都对应着精灵体内能量运行的节点。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上清丹诀》不是修士独享的秘法，而是一套生命能量的通用法则。植物精灵的生长节奏、光合律动、根系扩张，全都能与“养元初引”“三焦归元”等基础口诀严丝合缝地匹配。
更关键的是，当丹音响起，精灵释放出的那一缕温和灵能，其波动频率与气运之力几乎一致。这意味着，耕作不仅能产粮，还能炼“气”。
就在他准备召云姬启动第一轮人体吸收测试时，一道青色传讯符自殿外疾飞而入，悬停于空中，纹路微亮。
李文抬手一引，符纸自动展开，一行墨迹浮现：“曹操战船铁索相连，火攻之计已定，望西域协防上游水道，勿使敌军顺流直下。”
落款是周瑜。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指尖轻点符纸边缘，察觉到一丝异样——这封信并非寻常气运传书，而是夹带了一段战场实景投影。画面一闪而过：长江江面雾气弥漫，数百艘巨舰首尾相接，帆影如林。但最引人注意的，是风向旗角扬起的角度。东南风正盛，按理应吹向曹营，可旗面抖动的频率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滞涩感，仿佛被什么力量轻轻拉扯。
李文皱眉，转身走向殿侧玉简台。云姬已在等候，手中捧着一块刚提取完数据的晶石。
“芦苇精灵的远程感知回来了。”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它们顺着风脉探到了赤壁江段。”
“发现了什么？”
“风里有味道。”她说，“不是江水的湿气，也不是草木的清香。是烧焦的东西，像是硫磺混着陈年油脂，很淡，但持续不断。”
李文眼神一凝。
普通的东南风不该有这种气息。除非……有人在人为加热空气，改变局部气流密度，甚至试图操控风向轨迹。
云姬继续道：“我让三片芦苇同步追踪风脉走向，发现它的运行路线出现了轻微偏折。这不是自然现象，更像是某种阵法牵引留下的痕迹。”
她将晶石插入台座，一道淡绿色的气流模型在空中展开。原本应该笔直推进的风线，在接近赤壁中游时突然向北侧弯折了不到半寸，随即又恢复原状。若非高倍放大，几乎无法察觉。
“这个弯曲弧度……”李文低声说，“和《上清丹诀》里提到的‘逆火焚天局’很像。”
“那种传说中的反制火攻的禁术？”云姬抬眼，“可那需要至少九位金丹境以上的修士联手布阵，借地火为引，才能短暂扭曲天象。”
“但现在的情况更诡异。”李文盯着模型，“没有修士集结的气机波动，也没有地火喷发的热源信号。可风脉确实被动了。”
就在这时，殿外脚步声传来。赤奴大步走入，肩甲上的沙尘尚未拂尽，脸色却比往常凝重。
“我刚从江陵方向回来。”他说，“那边的羌族兄弟传话，最近夜里总听见江底有闷响，像是大物撞击船底，可水面平静无波。而且……渔民捞上来的鱼，鳃部发黑，像是被烟熏过。”
三人对视一眼。
李文当即下令：“调十名高阶藤精，接入风脉监测网，我要实时掌握东南风的变化节奏。另外，启动‘雪莲净化试验区’，优先培育能吸附浊气的品种，随时准备应对毒烟扩散。”
云姬点头记录，随即提醒：“如果真是人为扰动风向，那火攻一旦发动，火焰可能不会按预想路径蔓延。甚至……会反卷。”
“所以不能只靠他们自己打这一仗。”李文站起身，走到星图前，手指划过长江流域，“我们必须去现场看。”
赤奴眉头一挑：“你要亲自去？”
“我不去，就不知道那股焦味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风是怎么弯的。”李文语气平静，“丹农研究不能停，但也不能闭着眼搞。”
他转身取出一枚刻好指令的玉符，交给云姬：“你留在研究院，继续优化灵能转化模型。所有新培育的精灵，必须接受丹音熏陶。这是长远根基，不能断。”
云姬接过玉符，指尖微微用力：“空间波动的数据我还在分析。刚才那一阵风脉扭曲，和某些古老禁术残留的频率有点相似，尤其是那种……时间类的干扰。”
李文眼神微闪，没多问，只是点头：“保持警觉。若有异常，立即传讯。”
他又看向赤奴：“你带一队精锐，走小道提前潜入江陵外围，联络各部暗桩，建立情报网。我要知道江面上每一艘船的动向，包括那些不起眼的渔船。”
赤奴抱拳：“明白。”
“我随后就到。”李文说着，取下腰间木剑，轻轻拍了拍剑鞘，“这次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看风的。”
半个时辰后，一支小型队伍悄然离开中枢大殿。五名护卫随行，另有三株高阶藤精化作人形，隐在队伍之中。李文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一辆封闭式灵能车辇，内藏实验用的净音设备与便携星图仪。
车队穿过秦岭古道，沿途山势陡峭，林木茂密。进入荆州地界后，空气逐渐变得湿润，远处已能听见江水奔流之声。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废弃驿站歇脚。李文下车未久，一名藤精忽然抬头，枝叶微颤。
“风变了。”它低声道。
众人抬头。夜空澄澈，星月分明，东南风依旧吹拂，可仔细感受，空气中确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燥意。
李文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罗盘，指针微微晃动，指向江面方向。他闭目片刻，忽然睁开眼：“不是风本身变了，是它的‘呼吸’乱了。”
他回头对随行的藤精说：“你们三个，现在开始轮流吟诵‘三焦归元吟’，频率放慢两成，模拟自然共振。”
藤精依令行事。随着低沉音节响起，李文手中的罗盘指针逐渐稳定下来，但与此同时，远处江面上，一阵极细微的震颤自水底传来，像是某种结构正在缓慢转动。
“果然。”他轻声说，“有人在江底设了东西，可能是导流阵，也可能是热源桩。不然风不会这么规整地偏折。”
他正要下令继续前进，忽然，头顶月光一暗。
不是云遮，也不是飞鸟掠过。
而是江面方向，一道极细的红光冲天而起，转瞬即逝。那光芒不像火焰，倒像是某种符阵被激活时的余晖。
李文猛地抬头，目光锁定江岸线。
“加快速度。”他翻身上车，“我们得在明天日出前赶到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