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自天际裂隙垂落，映在李文脸上，冷如薄霜。他没有抬头，指尖仍抵着结界表面，掌心与那层无形壁垒之间，隐隐有气流回旋，像是两股力量在无声交锋。
绿光一闪，一名藤精灵跃至前方，叶片轻颤，将余波扫向两侧。赤奴肩头微沉，战斧横架背后，目光死死盯住雾中那三具正缓缓调转方向的铁甲尸将。
“它动了。”云姬低声道，耳根藤贴地延伸，末端微微翘起，像察觉风向的细草。
李文没应声，只将木剑轻轻一划，在身前地面留下一道浅痕。随即，他闭眼，体内气运如溪流般缓缓涌向指尖。再睁眼时，结界上竟泛起一圈涟漪，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波动轨迹竟与他方才划出的痕迹隐隐重合。
“不是被动反应。”他说，“是回应。”
云姬呼吸一滞：“你是说……它认得你？”
“不是我。”李文摇头，“是这股气运。”
他收回手，掌心残留一丝温热。青铜罗盘贴在腰侧，此刻正微微震颤，盘面星图边缘浮现出几道从未见过的细纹，像是某种古老印记正在苏醒。
赤奴皱眉：“所以咱们折腾半天，结界其实一直在等你？”
“或许更早。”李文低声，“从我踏上西域那一刻起，它就在感应。”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一震。祭坛残骸中黑焰暴涨，呼衍枭的身影在火光后若隐若现，右臂高举，口中咒语未断。三具尸将骤然提速，踏地之声如鼓点密集，直扑结界边缘而来。
“守住！”李文喝令。
两名藤精灵疾射而出，根须缠绕沙石，在结界前筑起一道半弧形屏障。绿光交织间，第一具尸将已冲至近前，弯刀劈下，刀锋撞上屏障，火花四溅。藤蔓坚韧异常，竟硬生生扛住一击，但叶脉瞬间枯黄了一片。
“撑不住几次。”云姬迅速判断。
李文不再犹豫，左手按地，右手掐诀，将气运之力凝成一线，再度探向结界。这一次，他不再强推，而是如引线穿针，小心翼翼地顺着那股共鸣频率送入。
结界表面骤然亮起一道金色纹路，自接触点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游走。奇异的是，那纹路走向，竟与李文掌心的一道旧疤完全一致。
“血脉？”赤奴瞳孔一缩。
“不完全是。”云姬盯着地面，“是命运轨迹的投影。这结界封印的不只是空间，还有命格匹配机制——它在验证你的存在是否‘合规’。”
李文沉默片刻，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敦煌荒原种下的第一株银叶藤。那时他还不懂气运为何物，只是凭着本能，将一缕气息注入种子。藤苗破土那一刻，也曾在叶片上浮现过类似的金纹。
原来早在那时，这条线就已经埋下。
“合规？”他冷笑一声，“那就让它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合规。”
他猛地加大气运输出，却不全数注入结界，而是分出三成回流体内，形成闭环。罗盘嗡鸣加剧，星图中央一颗暗星缓缓点亮。
结界上的金纹随之加速延展，眨眼间已覆盖小半区域。一股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吸力自内部传来，仿佛有门正在缓缓开启。
“不行！”云姬突然厉声，“能量失衡了！你这么强行同步，会提前激活守护机制！”
李文咬牙，额角渗出细汗。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上古禁制最忌外力强破，一旦判定入侵者威胁过大，便会直接引爆周边灵脉，连同整片海域一同抹除。
可若不试，呼衍枭就会抢在他们之前掌控祭坛核心。
“给我争取十息。”他说。
赤奴怒吼一声，战斧脱手掷出，直取中间那具尸将胸口。尸将侧身避让，动作略显迟滞——正是刚才被斩中关节的旧伤发作。赤奴趁机跃起，一脚踹在其肩甲处，硬生生将其逼退半步。
云姬双手贴地，耳根藤急速编织，一张隐形的空间隔膜在结界前成型。她脸色微白，显然负担极重：“七息！不能再多！”
李文点头，手中掐诀速度陡增。他不再追求扩大开口，而是将气运凝聚成针，精准刺入结界上一处薄弱节点。那里金纹交错，恰好构成一个类似罗盘符印的图案。
刹那间，共鸣骤强。
他仿佛听见了一声遥远的钟响，自海底深处传来。结界震颤不止，裂缝中透出的光愈发炽烈，隐约可见其后悬浮岛屿的轮廓——亭台楼阁，古木参天，竟与传说中的蓬莱别无二致。
“开了！”赤奴低吼。
可就在这时，李文掌心突然一凉。那股与结界相连的气运之流竟开始倒卷，像是被人从另一端强行拉扯。
“他在抢！”云姬惊觉，“呼衍枭在借祭坛反向抽取你的气运！”
李文猛睁眼，只见祭坛方向黑焰翻腾，呼衍枭双目血红，左手骨臂高举，掌心竟浮现出一枚扭曲的符印，正与结界上的金纹遥相呼应。
“你以为只有你能连通蜕命台？”对方狞笑，“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借你之身，开我之路！”
李文立即切断连接，可已有近半气运被抽走。他踉跄后退一步，喉头一甜，强行咽下。
“不能让他继续。”赤奴抹去嘴角血迹，重新握紧战斧，“否则你迟早被掏空。”
云姬迅速分析：“他现在是借你为桥，间接触碰结界。只要断开中介，他就只能靠祭坛本身的力量硬撑——而那玩意早就残了。”
李文擦去掌心冷汗，眼神渐冷：“那就别让他再碰我的气运。”
他抬手，唤来两名藤精灵，令其分别贴附于结界裂缝两侧。精灵叶片舒展，释放出柔和生机，竟在金纹周围形成一层流动的绿膜，像是一道缓冲带，既不让结界关闭，也不使其全开。
“你在做什么？”赤奴问。
“设闸。”李文淡淡道，“既然他想偷水，我就把渠口收窄，只留一线流通——让他喝个半饱，又解不了渴。”
云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样一来，他既无法彻底接管，也不敢贸然毁掉源头。”
话音刚落，呼衍枭发出一声暴怒嘶吼。祭坛黑焰骤然收缩，三具尸将同时停滞，动作僵硬如被抽去动力。
“有效！”赤奴咧嘴。
可李文神色未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真正的问题在于——为什么是他的气运能开启结界？这种关联，究竟源自何处？
他低头看向罗盘。那颗刚刚点亮的暗星，此刻正微微跳动，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远处海面，风未起，浪未动，唯有结界边缘的一滴水珠，缓缓滑落，砸进沙里，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