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牌在云姬掌心发烫，表面浮现出的细小文字尚未显全，李文伸手按住牌面，热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腕。他收回手，铜牌归还云姬，只留下一句：“先藏好。”
次日清晨，校场边缘堆起一座小山，黄澄澄的铜块垒得齐整，表面还带着地下岩层的微温。杨秋带着两名副将走来，手指划过铜块断面，眉头越皱越紧。他忽然拔刀，狠狠砍向最上层的铜锭。刀刃崩出一个豁口，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铜……有年头了。”他盯着断口处隐约可见的“大汉永光”铭文，声音压低。
李文站在三步外，袖中手指轻捻，一粒小麦种子悄然滑入掌心。昨夜他潜入盐矿深处，借青铜罗盘引动气运之力，唤醒沉睡三十年的废弃铜脉。小麦精灵顺着岩缝扎根，催生出这些本不该存在的铜晶。过程隐秘，连红柳精灵都未察觉异样。
“玉门关缺铜已久，”李文开口，“这些铜，够换三个月东区驻地的使用权。”
杨秋冷笑：“你从哪弄来的？朝廷封矿三十年，地下早该枯竭。”
“矿没枯，只是没人会挖。”李文不动声色，“若你不信，可派人随我去矿洞再采一批。”
副将之一欲言，杨秋抬手制止。他盯着那堆铜，眼神变幻，最终收刀入鞘：“东区地势低，常遭沙流侵袭，你们要，便拿去。但若出事，别怪我没提醒。”
李文点头，转身离去时，袖中小麦种子已化为尘末。
两天后，城南五十里外的沙道上尘烟滚滚。三百骑裹着黄沙疾驰而来，领头者披兽皮斗篷，正是赤奴。他率羌骑扮作马贼，截下一支向北疾行的商队。领队见势不妙，欲烧毁马车夹层中的皮囊，却被雪豹群突袭，缰绳尽断，车轮陷进沙坑。
赤奴亲自搜出皮囊，打开后抽出一卷密函。函件以匈奴文与汉隶双书，盖着杨秋私印，内容直指三日后焚毁东仓，诱李文部出关，届时匈奴左贤王将派精骑截杀。
他未多留，命人快马送信回城。
当夜，李文在营地后帐拆阅密函。灯焰跳动，他将函件浸入盛有盐晶溶液的陶碗。字迹渐泛血光，与北城墙火药引线中残留的巫术气息完全一致。他取出银币轻触纸面，星砂微震，确认无误。
“是巫术烙印。”云姬站在帐口，低声说道，“和祭坛那批镜傀用的是同源咒法。”
李文将密函收起，只说一句：“明日登城。”
翌日正午，烈日当空。李守诚率数位族老登上东城墙，身后跟着二十名持锄青壮。杨秋闻讯赶来，脸色阴沉。
“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守诚不答，只将密函高举过头：“杨将军，此物出自你派往匈奴的商队，可敢当众一验？”
杨秋瞳孔一缩，右手按上剑柄。刹那间，空气中泛起一丝腥甜，像是铁锈混着腐草的气息——那是巫术即将发作的征兆。
云姬抬手，空间沙盘悬浮而起，沙粒迅速凝聚，投射出一段影像：杨秋在中军帐内与一名戴狼骨面具的使者密谈，桌上摆着与密函同款的火漆印章。影像清晰，连帐外巡兵的脚步节奏都分毫不差。
就在此时，赤奴的雪豹跃上城垛，利爪撕开一名亲卫的衣袖。内衬上，赫然绣着匈奴狼头刺青。
“你私通外敌，辱没守将之职。”李守诚声音不高，却传遍城头。
杨秋猛然拔剑，剑未出鞘三寸，忽觉手腕剧痛。他低头，发现玉符裂开一道细纹，渗出的灵气正被地面吸收。盐晶城墙的金色光纹悄然蔓延，沿着砖缝爬向东段地基。
李文此时走上城头，木剑点地。剑身星纹轻颤，与盐矿深处的铜脉共鸣。地面震动，小麦精灵从地下涌出，根系牵引着熔化的铜水，顺着光纹浇筑。不到半刻，一道崭新的铜铸门框轮廓已成，门柱上浮现出防御符纹，与李文木剑上的星图遥相呼应。
“你的气运，已被盐矿反噬。”李文看着他，“东城墙的地脉，不再认你为守。”
杨秋踉跄后退，靠在残破女墙边。他盯着那还在发光的铜门轮廓，忽然笑了：“好手段……你们早就算好了。”
没人回应。族老们默默围拢，目光坚定。
当夜，李文独入李氏祖祠。祠内烛火摇曳，他将青铜罗盘置于供桌中央。罗盘自行旋转，投下一片星图残影，恰好与盐矿深处取出的旧矿图完全重合。图上，李氏族徽清晰可见。
李守诚随后而至，看到地图时浑身一震。他伸手抚过族徽，突然闷咳，一口血痰落在图上。那血迹蜿蜒，正压在三十年前他为护族人挡箭的位置。
李文早有准备，甘露精灵凝出一枚青丸，递入其手。李守诚服下，呼吸渐稳，旧伤处传来温润之感，竟在缓缓愈合。
“你……早就知道这矿与我们有关？”李守诚声音微颤。
李文未答。地面忽然震动，一块铜板自地下缓缓升起，由小麦精灵托举而出。铜板刻着八字：“李氏守诚，永镇东关”，落款为“建武三十二年”。
李守诚跪了下去。不是因伤，不是因痛，而是看见铜板背面，那一道与他胸口旧疤完全吻合的凹痕。
“东城墙……归你调遣。”他抬头，眼中再无犹疑。
李文伸手扶起他，铜板收入袖中。罗盘光纹渐隐，祠内恢复寂静。
三日后，东仓如期启用。棉纤维精灵织成防火层，红柳根系加固地基，盐晶城墙的光纹每日子时自动巡行。杨秋未再露面，只遣人送来一枚残缺玉符，置于东门石台之上。
李文拿起玉符，指尖划过裂口。符内灵气已散，唯有一丝巫术余息残留。他将其投入火盆，火焰瞬间转为幽蓝。
火光映照下，他取出那枚从银瞳祭司处得来的银币，轻轻按在木剑剑柄。剑身微震，星纹浮现，与火光中的蓝焰形成共振。
就在此时，城外沙丘一道黑影闪过，雪豹低吼示警。李文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三骑快马正向南疾驰，马背上的人影披着暗红斗篷，袖口露出半截狼头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