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被强制掐断的冰冷“404”,像一桶冰水,浇灭了废墟中刚刚燃起的、由百万网友意念汇聚而成的金色微光。李镇河额心天眼爆发的金红光芒如同被强行扼住咽喉,骤然黯淡、熄灭。他身体猛地一颤,呕出一口带着金丝的淤血,指尖那未完成的诛邪符箓轨迹瞬间崩散,化作点点凄凉的碎芒,湮灭在重新汹涌扑来的黑暗与死寂里。
金色愿力网,那汇聚了无数陌生人心念的、温暖磅礴的守护力量,在失去天眼直播这个核心枢纽的瞬间,如同被抽去脊梁的巨龙,发出一声无形的哀鸣。构成巨网的金色光点剧烈地波动、闪烁,随即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萤火,四散飘零,迅速黯淡、消失。刚刚被驱散些许的冰冷邪秽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贪婪地反扑回来,带着更深的恶意,沉沉地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服务器废墟巨大的阴影,再次吞噬了那点橘黄色的、播放着欢快《生日快乐歌》的奶茶店灯光,仿佛那点暖意只是地狱入口处一个残酷的玩笑。
“操!”刀疤老兵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扭曲的金属机柜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彻底黑屏、只剩下猩红“404”代码的虚空位置,粗重的喘息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哪个龟孙子举报的?!就差一点!就差他妈的一点啊!”
程序蜷缩在角落,焦黑的手指徒劳地在怀中彻底报废的平板屏幕上滑动,屏幕漆黑,映出他同样绝望茫然的脸。玄圭依旧无声无息,如同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李添一(中年)单膝跪地,独眼赤红,布满血污污泥的手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地面,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他胸腔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儿子李镇河惨白如纸的脸——少年双目紧闭,额心那双重瞳孔的天眼胎记黯淡无光,只有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身体在无意识的痛苦中微微抽搐。巨大的悲愤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攥紧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身后,刘美婷枯槁冰冷的遗体,是这绝望图景中最沉痛的一笔。
完了吗?三百年的轮回,八世的挣扎,就要终结在这片冰冷的电子坟场,终结在一个可笑的“404”之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压垮一切的时刻——
呜嗡…呜嗡…呜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蜂鸣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突兀地刺破了废墟的重重死寂。
这声音…不是来自废墟内部!它来自外面!来自更远、更黑暗的夜幕深处!
李添一猛地抬头,仅存的左眼爆射出鹰隼般的厉芒,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扭曲的金属骨架,死死投向声音的来源——废墟之外,那条被爆炸和能量冲击波撕裂、如同巨大伤疤般贯穿整个昆仑核研所旧址的废弃主干道!
呜嗡…呜嗡…呜嗡…
声音由远及近,由微弱变得清晰,并且…不是单一的!是成片的!汇成了一道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合鸣!
紧接着,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刺破了远处浓墨般的黑暗!然后是第二点、第三点…十点、百点…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如同鬼火般在废弃道路的尽头无声亮起,排成一条蜿蜒的、诡异的长龙!
光点迅速靠近,伴随着那低沉合鸣的,是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现代化、却也在此刻显得无比瘆人的声音——那是电动自行车电机高速运转时特有的、带着轻微电流震颤的嗡鸣!
嗡——!
一道刺目的白光猛地撕裂黑暗,打在前方!是车灯!一辆蓝黄涂装、印着巨大“饿了吗”蜂鸟标志的电动送餐车,如同幽灵般从浓雾般的烟尘中率先冲了出来!紧随其后,第二辆、第三辆…整整一个车队!数十辆,甚至上百辆!清一色的“饿了吗”涂装电驴!它们沉默而迅疾,车头灯射出惨白的光柱,在弥漫的烟尘和废墟中切割出晃动的、光怪陆离的通道。骑手们身着统一的蓝色冲锋衣,头戴全覆盖式头盔,面罩漆黑一片,完全看不清面容。他们身体微微前倾,操控着电驴,动作整齐划一得近乎僵硬,在崎岖不平、遍布瓦砾和扭曲金属的废墟道路上如履平地,速度快得惊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骑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死寂,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而来的、沉淀到骨子里的铁血与硝烟味。他们的冲锋衣上,布满了仿佛被岁月和战火侵蚀出的、难以愈合的破口,破口下隐约可见早已失去光泽、锈迹斑斑的古代甲片!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气场,如同实质的寒流,随着车队的逼近,汹涌地弥漫开来,让废墟中的温度骤降!
“阴…阴兵借道?!”刀疤老兵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唯一能当武器的半截金属管,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经历过尸山血海,对这种源自古老战场的亡者气息再熟悉不过!但眼前这诡异的组合——现代的外卖电驴,古代战场的亡魂气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程序也挣扎着抬起头,焦黑的脸上肌肉抽搐:“不…不对!不是单纯的阴兵!是…是依附在‘契约’上的战魂!外卖订单…就是他们的‘路引’和‘军令状’!”他残缺的电子眼捕捉到了关键:每一辆电驴的车把手上方,都悬浮着一个极其微弱、由惨绿色光点构成的二维码虚影!虚影中,隐约可见“加急”、“必达”、“镇邪”等扭曲闪烁的文字!
李添一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了第八章总纲里的“外卖援军”,想起了那些备注着“多加朱砂”的神秘订单!原来伏笔埋在这里!这些跨越时空而来的亡魂骑手,是被某种强大的“契约”——以现代外卖订单为表象——召唤而来的援军!他们的目标…是相柳!
就在他念头闪过的瞬间!
“嘶吼——!!!”
一声饱含着暴怒、惊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恐怖嘶鸣,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从废墟核心深处、那片服务器阵列残骸最密集、邪气最浓重的黑暗区域炸开!那是相柳分魂的咆哮!它显然也感知到了这支突然出现的、带着强烈“秩序”与“契约”力量的不速之客!
仿佛是对这声咆哮的回应!
领头的那辆“饿了吗”电驴上,一直沉默如雕像的骑手,猛地抬起了右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决绝!他没有做出任何复杂的结印或祈祷,只是对着自己电驴车头那惨白的车灯,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仪轨意味的动作——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对着灯罩中心,猛地虚按了一下!
嗡——!!!
那惨白的车灯光柱,骤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照明光束,而是如同融化的液态光银,猛地扩散、变形!光线在空中交织、重组,瞬息之间,化作一个直径超过三米、巨大无比、缓缓旋转、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先天八卦阵图虚影!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位清晰无比,由纯粹的光能构成,核心的太极阴阳鱼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镇压邪佞、梳理混乱的磅礴伟力!这光之八卦阵图并非静止,而是随着电驴的前冲,如同一个巨大的探照灯投射出的徽记,牢牢锁定着相柳分魂藏匿的那片黑暗区域,将其中翻腾的邪秽气息死死压制!
“天地定位!邪祟显形!敕!”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清晰地穿透了电驴的嗡鸣和相柳的嘶吼!
随着这声敕令,整个“饿了吗”阴兵骑士团动了!
数十上百名蓝衣骑手,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他们同时侧身,左手稳稳操控着电驴方向,右手猛地探向固定在电驴后座、那印着蜂鸟标志的方形保温箱!
咔哒!咔哒!咔哒!
密集而清脆的金属卡扣弹开声连成一片!
保温箱的盖子被瞬间掀开!然而,里面露出的并非热气腾腾的食物,而是一排排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刻满了密密麻麻微型朱砂符文的——特制箭匣!更令人瞠目的是,这些箭匣并非静止,而是如同自动炮台般迅速调整角度,瞄准了被先天八卦阵图光芒笼罩的黑暗区域!
“诛邪!破煞!疾!”
依旧是那个领头骑手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号令!
嗡!嗡!嗡!
所有箭匣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不是火药推动的物理箭矢,而是纯粹由能量构成的光之箭!每一支箭矢都只有尺许长短,却凝练无比,箭身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芒,箭头则是刺目的白炽色,蕴含着至刚至阳的破邪之力!箭尾拖曳着细碎的金色光屑,如同燃烧的流星!
咻咻咻咻——!!!
刹那间,成百上千道金色的符咒光箭,如同狂风暴雨,又似星河倒卷,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这声音并非物理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灵体层面的精神尖啸),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攒射向那片被八卦阵图锁定的黑暗!
轰!轰!轰!轰——!!!
密集如鼓点般的爆炸声在废墟核心炸响!不是物理的冲击波,而是能量与邪气的剧烈湮灭!每一支光箭命中翻腾的黑暗,都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冰雪之上!金光与浓稠如墨的邪气疯狂对冲、撕咬、湮灭!刺耳的“滋滋”消融声和相柳分魂痛苦愤怒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诡异而恐怖的交响!
黑雾被大片大片地净化、驱散!藏匿其中的相柳分魂再也无法保持完全的隐匿形态!一个巨大、扭曲、由九个模糊蛇头虚影构成的恐怖轮廓,在金光与黑雾的激烈交锋中,被强行从黑暗维度“挤”了出来!它疯狂地扭动着,九个蛇头喷吐着污秽的黑炎和充满腐蚀性的毒液,试图扑灭那些如附骨之疽的金色光箭,每一次挣扎都引得周围空间剧烈震颤,扭曲的金属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那由电驴车灯投射出的先天八卦阵图,如同最坚固的牢笼,牢牢笼罩着它!阵图缓缓旋转,八个卦位光芒流转不息,每一次转动,都精准地压制着相柳分魂试图爆发邪力的关键节点,如同无形的枷锁,极大地迟滞了它的动作,削弱了它的力量!光箭则如同拥有生命,在八卦阵图的引导下,灵巧地避开喷吐的毒焰,专门寻找邪气最浓郁、防御最薄弱的蛇颈连接处攒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