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茅山蜿蜒的石阶。
茅山，道教名地。
几乎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名游客前来此地观光，而今日的人更是多的可怕。
汪焰站在万福宫前的平台上，指尖摩挲着汉白玉栏杆上冰凉的露珠，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里不禁有些惊诧。
他十几年前来的时候，这里可没有这么受欢迎。
下方山道早已被人潮淹没，各色旅游团的旗帜在初冬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导游的扩音器声、香烛小贩的叫卖声、游客的谈笑声交织成嘈杂的声浪，惊飞了檐角蹲守的几只灰鸽。
回头再看向身后的九霄云宫，此时正值旭日东升，朝霞满天之际，一缕金辉恰好照在那刻着“三天门”的石匾上，心里也是感慨古人的匠心独运。
“记得上次来还是十一年前。”
汪焰望着远处山峦间浮动的云海，恍惚想起十五年前随父亲上山时的情形。
那时万福宫前的石阶缝隙里还长满野菊，卖香的老妪会用茅草编成蚱蜢送给孩童。
如今却被水泥抹平了所有缝隙，连三清殿前的青铜香炉都换成了防火材质的仿制品。
“焰？”
唐素贤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清早的天气比较冷，大家都穿的比较保暖，尤其唐素贤，将自己裹得像个不倒翁，脸色红扑扑的看着煞是可爱。
目光转向正在三清殿前焚香的杨凌风夫妇。
唐夫人执香的手稳如磐石，三缕青烟笔直上升，却在丈余高处突然扭曲消散。
汪焰瞳孔微缩，这大殿有些门道。
穿过侧门时，汪焰的靴底碾过石阶缝隙里几株顽强的蒲公英。
唐素贤突然拽了拽他袖口，顺着她视线看去，一只灰松鼠正抱着松果蹲在古柏枝头，黑豆般的眼睛倒映着朝阳。
小家伙突然将松果冲他们掷来，被汪焰凌空接住。
“后山禁地，游客止步”
铁牌锈迹斑斑。
后山有一片林子，林子中间有一条碎石砌成的小道，也许是很少有人来往的缘故，石道上生满了杂草。
“走吧！”
站在小道前驻足片刻，杨凌风挥挥手，示意大家跟上。
几人进入林子，顺着小道往下方走了一段路之后，有两间小菜畦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不远处则建着两间茅草屋和一座亭子。
亭子下方则是一片泉水。
此时正有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道人坐在亭子里，手握着一支竹竿正在垂钓。
走在前面的杨凌风突然驻足。
“你们在此稍候。”
杨凌风的声音明显要比平日低沉、严肃。
汪焰注意到他今日特意换了双千层底布鞋，此刻鞋帮却已被晨露浸透，在青苔上留下深色脚印。
离亭子还有十步远时，竹竿下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那涟漪扩散到岸边时，竟将岸边的几株枯草震的东倒西歪。
“凌风道友脚步略显虚浮，内息絮乱。”
道人的声音像被山泉浸过的玉石，清冷中带着奇异的回响。
“坎水离火相冲，膻中穴隐现赤纹……是中了地心火毒？”
汪焰呼吸一滞。
老道头也未回，仅凭脚步便察觉了杨凌风的状况，这种强大，很明显已经达到了化境。
他在心下暗自揣摩：“这老道肯定也是一名一流级别的高手！”
能够如此精准的感应到另一名一流高手的情况，那也只有同为一流级别的高手才能做到了！
果然，只见杨凌风走到近前后，便对道人鞠躬行礼。
苦笑道：“木叶前辈所言极是，杨某正是中了地心火毒！”
却听道人说道：“你来寻我是为了找寻帮助还是有另外的目的？”
杨凌风微微一愕，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妻女以及汪焰三人，最终叹道：“二者皆有吧！”
“噢，那说一说你另外的目的？”
道人依旧没有回头正是语气平静的问道。
“木叶前辈……”
亭中传来低语，明明近在咫尺，声音却如同隔了层水幕。
即便是以汪焰的听觉也是一丁点的话声都听不见。
两人无声无息地交谈了差不多有几十秒，最终道人点点头，同时也转过头来看向了汪焰几人。
汪焰几人吃惊的发现，对方的面容竟然一般一半年轻，一半苍老。
年轻的半面红润细嫩，不输婴孩，苍老的半面却皱纹千年古树般沟壑纵横。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异瞳，年轻的右眼清澈见底，苍老的左眼却深邃如星空旋涡，眼白上浮动着细小的金色符咒。
汪焰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这位是木叶前辈。”
杨凌风的声音打破凝滞。
唐夫人行礼时姿态端庄，但汪焰注意到她藏在袖中的左手正微微发颤，腕间玉镯与指甲撞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而在这时候，杨凌风又向木叶道人介绍几人：“这位是拙荆唐氏，小女唐素贤，这小子么……唔……”
眼见杨凌风正在犹豫怎么介绍自己，汪焰赶紧主动走上前。
“小子汪焰，见过道长。”
他上前抱拳，突然发现道人身后的泉水竟倒映不出人影。
水面下隐约有银光游动，细看像鱼又像蛇……
道人年轻的那半边脸浮现笑意，苍老的半边却依旧肃穆。
“都是机缘不小之人啊！”
轻声一叹，木叶道人的目光从左至右扫视而过。
突然面显惊色：“凌风道友，令爱可是药骨天香之体？”
杨凌风微微一笑，点头道：“道长目光如炬，小女的确是九窍天香之体。”
“非同一般啊，非同一般……一身内气也已经达到入流之畔，唔，好诡异的毒道内气……道友，你培养的好啊！”
木叶道人连连称赞，随后目光落在汪焰身上。
蓦然，道人突然站了起来。
“好强大的雷道气息……”
枯瘦如鹰爪的左手突然探出，带起一串残影，汪焰的内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一瞬间，他只来及转过一个想躲的念头，但是却根本反应不过来。
“啵”
汪焰的手腕已经被道人干枯的手掌握住，只见道人目光闪烁不定。
最后双目一阖，松开了汪焰的手掌，同时他也发出一声悠悠轻叹。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