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望着陷坑里兀自挣扎怒骂的高览,眉头微蹙:“我实在不明白,你我之间,究竟有多大的仇怨,值得你这般拼命?”
高览红着眼嘶吼:“你这反贼,祸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反贼?”张远不由得叹了口气,“怕不是夏侯兰在你耳边嚼了太多舌根,把你给说魔怔了?”
刘兰在一旁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先生,这次绝不能放他走!”
“那是自然。”张远语气沉了沉,“咱们的俘虏政策,针对的是战场上执行命令的普通将士。
像这种主动寻衅、一心要置人于死地的,岂能姑息?
若放了他,岂不是告诉所有人,都能随意来杀我们的人?人民军讲仁慈,却不是傻。”
“狗贼!奸贼!恶贼!逆贼!”高览在坑里挣扎着,骂声不绝。
队员们七手八脚将高览和剩下的骑兵拖出陷坑,捆得结结实实押走了。
回山的路上,刘兰忽然停下脚步,正色道:“先生,我要批评你!”
张远愣了愣,随即笑道:“请说。”
“你太不顾及自身安危了!”刘兰语气急促,“既没有健全的警卫制度,又总爱自行其是,这是对大局不负责!”
“是,你说得对,我改。”张远坦然受教。
刚到山腰,令狐娇领着一队人迎上来,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骂:“张远!我叫你嘚瑟!这次多悬?
要不是赤卫队早把这一带挖满了陷阱,高览那蠢货不知情,你现在早成枪下鬼了!”
“是是是,我的错,接受批评,一定改。”张远连连点头,半点不敢反驳。
没几日,张远接到通知,说是刘兰以总司政的名义召集会议,周边的将领几乎都到了——典韦、李大目、孙轻、谷雨、张辽,张杨。
会上,刘兰先通报了张远遇险的经过,话音刚落,李大目就“啪”地一拍桌子,瞪大眼睛地骂道:“高览那厮,俺去撕了他!”
众人脸色都沉得能滴出水。
紧接着,刘兰话锋一转,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张远“对敌我斗争太过乐观,忽视了斗争的复杂性”。
张远坐在那里,听着一向敬重自己的刘兰条理清晰地指出问题,心里竟没半点不快,反倒觉得踏实——这才是真正的议事。
令狐娇随后通报了案情:“已确认内部有奸细,把首席的踪迹透给了汉军。
不过桂花里那次,汉军只知道有咱们的领导层在,还不确定是首席;后来摸清了底细,高览才亲自追了过来。”
她顿了顿,面露愧色,“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没能提前察觉高览从真定调兵到井陉的动向。”
“我提议,立即组建亲卫队,专门负责首席的安全!”刘兰紧接着说道。
“我来当这个队长!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典韦猛地站起身,瓮声瓮气地说道,身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紧绷。
众将领纷纷点头,没人有异议——论勇猛和忠心,典韦再合适不过。
张远却皱起眉,摆了摆手:不行,将军就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哪能困在我身边当保镖?
少数服从多数,你的反对无效。刘兰语气坚定,没给张远任何反驳的余地。
可红岩军那边,就大目一个人撑着,能行吗?张远又问。
那是你们军事会议该讨论的事。刘兰摆摆手,转向众人,下一个议题:汉军主动挑衅,我们是否要做出回应?请大家发言。
打!必须打!不打出点颜色来,他们不知道咱们人民军的厉害!李大目第一个响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孙轻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得让这些狗贼长长记性!
张辽则冷静地分析道:真定、井陉的汉军不打疼了,等咱们主力北上,他们肯定会趁虚来攻,到时候天河军怕是难以顶住。为了北伐大计,这一战,必须打!
意见出奇地统一——打回去!给汉军一个深刻的教训!
刘兰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细化作战方案,确定出兵时间和兵力部署?
同意!众人齐声应道。
张远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群情激昂、各抒己见的场面,忽然觉得有些新奇——自己这个首席将军,在这种时候,竟插不上话了。
但他心里却暖烘烘的,充满了欣慰——这样才对,这才是人民军该有的样子,不是靠某一个人独断专行,而是靠所有人一起出谋划策,一起掌舵前行。
我也同意。
张远笑着举起手,语气轻松了不少,不过,先吃饭吧?肚子都饿了,军事会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饭后,张远把刘兰、赵霜、陈文、典韦和令狐娇叫到一旁的小屋里,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他神色严肃:组建亲卫队,我赞同。但典韦暂时不能动。
典韦一听就急了,瓮声问道:为啥?大目那小子勇猛得很,红岩军交给他,没问题!
我不是怀疑他的能力。张远目光变得深邃,是因为他是太平道的人。
什么?!众人皆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可是张远从未透露过的秘密。
令狐娇立刻警惕起来,眼神锐利:有证据吗?不能就因为他以前说过黄巾军几句好话,就认定他是太平道的人——
照这么说,郭大贤他们岂不是也……
你们不必问为什么,只需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张远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但也不必把他当奸细看待。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出卖过人民军的任何利益,只是心里还念着太平道的旧情。
大家心里留个心眼就行,不必声张。
不行!这种身份敏感的人,绝不能留在核心位置!令狐娇坚持道,安全问题上,她从不让步。
这是大计。张远缓缓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无奈,不妨告诉你们,将来还会有很多黄巾军的将领来投奔我们。
他们本就和朝廷有着血海深仇,只要认同咱们的理念,愿意为百姓谋福祉,何必把人推出去?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最终打败朝廷。
他心里其实有些后悔——当初给张角指了条生路,让他带着一部分太平道残余势力隐退,如今看来,反倒让太平道的残余势力成了潜在的变数。
若是张角兄弟当年真死在了广宗,或许现在会有更多走投无路的黄巾将领,真心实意地投靠他这个太平道的天枢使吧?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应对了。